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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燭慕邊換拖鞋邊問:「只穿這麼一點不冷嗎?」

  祁非微抬線條流暢的下頜,薄薄的眼鏡片裡映出他的身影。他平靜地注視著燭慕:「不冷。」

  燭慕點頭之後就沒再說什麼。

  在他轉身進廚房的時候,祁非叫住了他:「燭慕。」

  燭慕沒有回頭,只疑惑地「嗯」了聲。

  「徐其林……」祁非垂眸,「你們今天玩得怎麼樣?」

  「挺好的。」燭慕沒回頭,笑了笑,「他朋友的確很懂茶,跟我一樣喜歡碧螺春。我向他學了一套泡茶的新方法,下次可以試試。」

  「……那很好。」

  「你呢?」燭慕進入廚房處理今天的晚餐。

  他洗乾淨手,仔細小心地握著刀柄刮去魚鱗,一邊問:「真的被余秘書拉著開了一下午的會?」

  「嗯。」祁非勾唇笑道,「他好煩。」

  燭慕無奈道:「好歹他也是在幫你管理公司。」

  祁非良心淺淺發現了一下,改口道:「他有一點煩。」

  燭慕不知道該說什麼了,要不夸一誇他很會用程度副詞?

  思及此,他不由得輕笑了一下。

  燭慕正忙著洗菜,就招呼祁非道:「對了,祁非,明天我有個確認表要上交,你去我臥室裡面幫我找找,然後放在我公文包里。」

  祁非打字的手指停在了半空,敲打鍵盤發出的「噠噠噠」的聲音消失,他的表情變了一變,隨即恢復正常,說了一句「好」,就穿上拖鞋進入燭慕的臥室里。

  不一會兒,燭慕聽見他說:「放好了。」

  一陣腳步聲之後,祁非從他的臥室回到客廳,坐在餐桌前繼續打字。

  噼里啪啦的炸鍋聲中,燭慕淡定地用鍋鏟翻炒著綿軟的青菜,嘴角依然含笑:「什麼時候恢復記憶的?」

  聽了他的問題,祁非並不感到驚訝,坦白道:「一周前。」

  「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告訴我是嗎?」

  「嗯。」

  燭慕往鍋里撒了一小勺鹽,看著白色晶體顆粒在綠油油的蔬菜里融化,漸漸地,他看得入了迷。

  祁非此時會不會很好奇——你是什麼時候知道我已經恢復的?把白紙特意放在只有二十七歲的祁非才能立馬找到的地方,是為了試探還是出於無意?為什麼一直不揭穿他?

  出神了好一會兒,燭慕突然聞到一股焦味,打了個激靈清醒過來,終於記起來給青菜翻面。

  他懶懶散散地說:「輪到你問我了。」

  祁非於是輕聲問,「我們還能在一起嗎?」

  「……」

  燭慕手中的鍋鏟差點脫手飛出去,好在收手及時,只落下來重重砸在了鐵鍋邊緣。

  他食指的指尖狠狠顫了顫,試著握住鍋鏟,一時之間手上竟無力提起。

  燭慕低頭看向抽搐的指尖,火焰將他淺色的瞳孔照出一團火光。他笑了,聲音細微的顫抖也藏在燎燎烈火里。

  「昨天和你一起去海豚館,我沒想到你竟然認出來了菠蘿,所以我猜測你可能是恢復記憶了。我不知道你為什麼不告訴我,所以剛剛是隨便問的。」

  「至於你的問題……我想了很久,但是仍然得不到答案。」

  他關掉灶台,燒糊的青菜倒進垃圾桶里,擦乾淨手,對祁非說:「今晚出去吃吧,有些事也的確該談一談了。」

  祁非點點滑鼠,他看著計算機上的輸入法中打出來的一行字:「對不起,我並不想欺騙你,但我已不知道該怎樣才能留住你。」

  隨即刪掉了所有內容。

  「好,我會告訴你你想知道的一切。」

  第二十一章

  祁非恢復記憶後就已經明白,十七歲的他終究是不夠了解燭慕。

  燭慕的溫柔,有時候也需要當作利刃來看。

  他沉醉在燭慕編織的美好幻想里,自以為知道全部的真相就能夠化解燭慕的猜疑,就能夠填平阻撓他們的橫溝。

  他可以衝動行事,野蠻打破讓兩人關係得以勉強維持的僵局。

  可那聲模稜兩可的「好」,又怎麼去確定不是燭慕的一時安撫。

  現如今,欺騙得來的感情再也無法依賴虛假的情感創傷維繫。

  不過也正好,他……也沒有理由再留住那個人。

  昏黃的路燈下,小區的人群都集中在廣場聊天玩耍,只有兩道長長的影子躲在偏遠的一角。

  說來也巧,小區里種起了一排欒樹,只是現在花落了,葉子也枯了。

  燭慕撿起一片還算完整的葉子,捻在手上晃了晃。

  「你其實沒有什麼愛得死去活來的青梅竹馬對嗎?」

  祁非肯定道:「也不算對。」

  燭慕一時失語,半晌才又加了條件:「……除了我。」

  祁非這才說:「對。」

  燭慕道:「你的病也是謊報的。」

  祁非道:「嗯。」

  聽見他毫不猶豫的回應,燭慕倏地笑了一下:「可是,你的病卻是往小里謊報的。」

  祁非幽深的瞳孔驟縮,緊緊盯著他:「誰告訴你的?」

  燭慕回視他的雙眸,一字一句地問:「徐其林和蘇遙是好朋友,這事你知道嗎?」

  他看著祁非驚愕的表情就知道祁非的確不知情。

  燭慕輕笑了一下,放鬆地說:「他告訴我,他並不是你的第一個心理醫生。而你的抑鬱症,早在他也不知道的時候就已經長成了參天大樹,也成為了你心裡的一根塑造你現有人格的刺,也就是你的黑暗面。」

  祁非不語。

  他以為盡力不讓燭慕和蘇遙見面,這個謊言就能越拖越久。

  沒想到他自己一朝失憶,先揭開了自己苦苦隱瞞的謊言。隨即就像是掃雷一樣,一顆炸彈接一顆炸彈爆炸,埋下的所有引線最後竟然都導向了他自己。

  「他說得很對。」祁非自嘲了一句,但很快恢復淡然的神情,「不過學業壓力重,很多孩子都會在少年時期患上抑鬱症,這很正常。」

  明明他能藉助虛假的情傷欺騙燭慕,獲取他的同情心,從而和他結婚,定下一個荒謬的三年之約。

  可他卻下不了決心讓燭慕為他真實的痛苦而感到悲傷,更不希望因為那可笑的同情就困住他的一生。

  何其矛盾。

  燭慕微斂眼帘。

  「是嗎,我還以為…是因為你父親呢。」

  祁非頓了頓。沒想到燭慕對真相的把握竟然已經到了這一步。

  不過這次他並沒有驚訝,早在他恢復記憶之後,他就知道失憶的他放任了一個大麻煩靠近燭慕。

  「徐其林告訴你的?」

  燭慕「嗯」了一聲。

  「他說你父親對你管的很嚴,限制你交友。所以高中的你才會像他們所說的一樣陰晴不定嗎?」

  「你也認為我……蠻橫霸道?」祁非說不上怎麼有一點酸澀堵在胸口,連帶著說出口的嗓音都十分沙啞。

  「不。」

  燭慕站定在欒樹下,仰頭仿佛望見了花滿樹的景象。

  「我覺得你很溫柔,也很陽光。你和他們一起參加籃球聯賽的時候,我看得出你是真高興。」

  「雖然後來你提出斷絕朋友關係,當著他們的面把籃球摔了,但我能感覺到你很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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