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我當時不知道為什麼你會那麼做,但我就是覺得那不是你的真心。這個想法在我心裡一直到現在也沒有改變過。」

  燈光把燭慕的頭髮打成了橙金色的,美得讓祁非失了神。

  他下意識想起了自己曾經親手畫下的作品,又回憶起一個月前,那是他第一次認為那幅畫的還有第二層含義。

  「還記得高二那個我們養了一學期的小貓嗎?它就是你的善良。」

  燭慕仰視著,並沒有注意到祁非身體狠狠一顫。他顫聲輕喃了一句「不要說」。

  燭慕沒有聽見。

  「我記得那次它生病躺在地上直發抖,你偷偷甩開保鏢,帶著它跑到東城區才找到寵物醫院把它搶救回來。就連我當時也覺得很震撼,你竟然會為了流浪貓做到這個地步。」

  「它因為你的善良才能夠活下去,如果不是因為你,它或許早就死在了一個無人知曉的夏夜……」

  「我救不了它。」

  祁非音量不大,卻震住了燭慕的未盡之言。

  「它死了,就在我眼前……我救不了它,甚至還……害了它……」

  燭慕循聲望過去,祁非雙目通紅,比十七歲的他多了更強烈的凌厲和恨意。

  他愣了愣,直覺這段能讓祁非失態的回憶非常關鍵:「什麼?」

  燭慕見祁非閉口不言,頓時急迫道:「你不是說你會告訴我一切嗎?我想知道,那隻小貓為什麼會死?」

  「………祁家人從生下來,命里就只有家族榮譽。苦學是為了家族榮譽,拋棄情感是為了家族榮譽。我們不被允許擁有除此以外的任何情感。祁統是,我也是。孤獨是祁家人唯一的歸宿。」

  燭慕滿臉震驚:「這不是耍無賴嗎?……所以為了讓你拋棄感情,是你父親……」

  祁非垂在身側的拳頭鼓起一條條可怖的青筋,順著他的話拉開了記憶血淋淋的一幕。

  「他讓保鏢抓住了那隻貓,等到我放了學,當著我的面打死了。」

  燭慕臉色霎變。

  他自小受到的教育就是做人要有起碼的善良,不僅僅是對人,更是對花鳥魚蟲、世間萬物。

  後來當了老師,更是要在善良方面以身作則,不能帶壞學生。

  他怎麼能料的到,天下還有父母竟然是這麼教孩子的嗎?

  有些事一旦說出口,似乎接下來的話也就沒有那麼難以啟齒了。

  祁非避開和他對視的目光,情緒平緩下來,臉上的表情卻如同凝了寒雪一樣冰冷。

  「很多事你應該都已經聽說或者猜到了,我也不會再有所隱瞞。十年前我對你……的確曾有過心動。我第一次見你,就覺得你很特別,你說要和我交朋友,我更是覺得稀奇。但當時我的感情認知還很懵懂,你也知道,這做不得數。」

  「我十八歲時,付出了慘痛的代價去接受所謂『祁家人的命運』,逐漸背離所有人。習以為常久了,也就接受了這樣的生活,你大可不必為我感到悲哀。」

  「……燭慕,我一直當你是朋友,而我的母親又因為難產很早去世了。」祁非勾唇,臉上的陰鬱淡去,換上了一副放鬆的表情,「所以你媽請求我幫助你的時候,我答應了。」

  「你有一個好媽媽。人終有一天會淡忘眼下最痛苦的記憶。而這一段時間,你媽媽給你留了三年。」

  「不過你放心,這樣的三年,我從來沒有想要和你就這樣繼續下去……家族榮譽是我的宿命,我既然享受了祁家祖祖輩輩打下來的榮華富貴,這就是我不可推卸的責任。」

  「如果未來還有可能………」

  在漫長的沉默里,誰也不知道那一瞬間祁非的心裡想了些什麼。

  他只是望著燭慕,滿溢的愛意融化在眼底,隱藏在冷漠如同冰面的目光下。

  「希望我們依然是朋友。」

  「這一次,也該輪到我提了吧。」

  「燭慕,我們……」

  祁非深深吸了一口氣,肺里像是插了一根冰刃,讓他呼吸十分困難。

  就連很輕很輕的三個字,也滯澀在喉間怎麼也傾吐不出。

  反倒是心痛難忍,攪得四肢冰冷麻木,在十月的天裡如墜冰窖。

  幸好燭慕突兀地說了一句:「我能問你最後一個問題嗎?」

  祁非暫時鬆了心頭緊繃的弦,說:「……你說。」

  隨即便聽他問:「為什麼你要喝三年的綠茶?」

  「……」

  「祁非。」燭慕嘆了口氣,「我最近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我對你的感情,是出於對你多年照顧的感激,還是發自內心的愛。」

  「……」

  祁非很想問他得到了什麼結果,但不知道答案總比得到不想要的答案要好一點吧。

  他於是緘默不語。

  燭慕拾起一朵枯萎的欒花,遞到他面前。又在祁非下意識伸手接過前制止了他。

  他順著祁非臉頰的弧度慢慢舉起整朵花,直到遮住了祁非那過分濃烈的目光。

  向下的嘴角終於避開說謊的眼睛,出現了不一樣的哀傷神情。

  「我想,愛應該要大於感激吧,因為我想像不出我離開你之後的生活。我……不想失去你。」

  祁非嘴唇微顫,震驚到小口小口地抽氣,利用冰冷的空氣來撫平內心的躁動。

  他猛地抬手,用力鉗住燭慕的手腕,下拉,再次暴露出如炬的目光:「你……說什麼?」

  燭慕輕聲,又極具誘惑力地問:「你還想和我永遠在一起嗎?」

  「……」祁非咬著牙,「燭慕,不要可憐我。比起被你可憐,我寧願………」

  他的話停頓在了唇舌交纏間,視線再度被枯萎的花身擋了去。呆愣之間,竟然放任了對方一寸一寸地入侵雄獅的領土。

  漂亮的深色瞳孔睜得大大的,倒映出了朝思暮想的身影。

  燭慕在他下唇咬了一口,感受到血腥味在唇與唇之間傳遞,隨即輕笑了一下。

  「這樣呢?也還覺得我是在可憐你嗎?」

  「還是……」燭慕揚了揚唇,「算我強吻?」

  第二十二章

  祁非摸了摸嘴角疼痛的地方,垂著頭不知道再想什麼。

  見他默然不語,燭慕嘴角的弧度也跟著慢慢落下。

  他緊緊盯著祁非看了一會兒,突然拉過祁非的手問:「你願意跟我去一個地方嗎,祁先生?」

  得不到答案他也不在意,反而不容置疑地拉著祁非從小區僻靜的小路穿過熱鬧亮堂的廣場,從車庫裡提了車,帶著祁非大晚上一路飈到目的地。

  祁非始終低眸看著他的手背。他的手心很溫暖,有一層厚厚的繭子,摸在皮膚表面很舒服。

  就像他展現給別人的感覺一樣——溫暖、舒服。

  他抬頭,在燭慕看不見的地方意味不明地勾起嘴角。

  *

  夜晚的墓園一個人也沒有。陰風陣陣,吹得高高的松柏搖曳,投下一大片怵人的黑影。

  只有一盞昏暗的長明燈亮著,在夜裡發著幽深的光。

  尚城不禁墓園的時間。門衛打著手電筒在蕭瑟的寒風抖了抖身體,悶頭給這兩個大半夜不睡覺跑來墓園的勇者帶完路就飛快離開。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