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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然呢?」牧真莫名其妙,「你肯坐朱招未必肯飛呢。」

  「行,早知道你厲害了。」蒼厘暗自慨嘆,跟著坐了上去。

  他們與牧應堂道別,往西飛了許久,途中歇過兩回,踩著斜陽餘暉落在了滄浪源附近的渠黎寨。

  這寨子極小,由渠黎古城遺址衍化而來。此地曾坐落著最為繁盛昌榮的天都,而今橫豎不過一條街道而已,做生意的鋪子都屈指可數。

  好容易尋摸著一家開門的飯館,老闆卻道今日吃食賣光了,還剩下些丸子雜碎和骨頭湯,可以給他們燜一大碗碎肉飯。

  蒼厘拉住轉身要走的牧真:「這種飯可香了,你真不嘗嘗麼。」

  牧真勉為其難坐了下來。蒼厘轉手拋給老闆一隻翠玉似的梨子:「勞煩再做碗冰糖燉梨,水放多些。」

  梨是他剛問寨門口老婦人買的,一看就新鮮得不行。提了一兜一路吃到此處,只剩了這一隻去。

  老闆手快,也許是打烊心切,兩樣東西很快端上來。蒼厘用熱茶燙好木勺,和牧真一人一口分完了碎肉飯。

  先前他們還真沒這麼樣吃過。雖不過一碗邊陲之地的樸素飯食,此刻卻頗有些濃情蜜意的味道。

  眼看碗底油花兒都颳了乾淨,牧真還盯著自己一副意猶未盡的模樣,蒼厘將梨子湯推到人面前:「喝吧,專給你點的。」

  牧真舌尖上那股子殷蜜味兒還沒散盡呢,此刻癟了癟嘴,不願再次上套。

  「快喝,喝完找個地方占星。」蒼厘看著窗外落黑的天色,「今夜天氣不錯,一點雲都沒有,很適合行占。」

  「有雲也無妨。周天星辰運轉不息,白日觀占亦可行。」牧真糾正。

  「還怪嚴謹。」蒼厘嘆氣,先起了身,「喝不喝,不喝就走吧。」

  牧真不好真的拂人心意,又或是拂不開湯水的甜香,低頭喝了一口:「好喝。」

  「好喝你只喝一口。」蒼厘不信。

  「留給你喝。」牧真把碗送到人面前。

  「我吃飽了,多一口都吃不下。」蒼厘說著話,人已經站在店門外了。

  「跑真快。」牧真輕哼一聲,更加印證自己的猜想。

  兩人來到寨子外,正見不遠處虎嘯驚飛的群鳥。循聲而去,在野樹林裡找到了歇頓的赤虎。看它樣子是吃飽喝足準備睡覺了。

  「先別睡,我得借你搭個橋。」牧真將虎毛撫平,單腿一盤坐上虎背,左掌於前胸結印,右臂起半弧懸頂,舞蹈一般行了星照術。

  他默念咒文,澄金的眼中如有流星墜空。繼而仰首向天,凝望半晌,額角卻漸滲出一絲冷汗。

  他,看不見他的星辰。

  牧真扭頭去看蒼厘,大驚之間竟一句話也說不出,只晃了幾晃,抽了骨頭般癱倒在虎背上,轉瞬陷入酣睡。

  ……這迷藥起效真快啊。蒼厘暗道,梨上只塗了一層,人也只喝了一口。

  他也知自己手段惡劣,試藥簍子般對待牧真。但不這麼做又有什麼辦法呢。

  看著不知所措的赤虎,蒼厘鄭重道:「帶他回家吧,我有事先走了。」

  他瞧著牧真湖中月影一般的臉龐,卻是上手摸了摸老虎腦袋:「再見啦。」

  目送赤虎馱著牧真飛起,蒼厘頭也不回往滄浪源走去。

  卻不知那虎甫一升天,牧真就睜了眼,面容冷峻:呵,還想藥我一次?上次也就是你餵我才著了道。這次再不會上當了!

  這就調轉虎頭,循著蒼厘的身影遠遠尾隨上去。

  蒼厘走了片刻,水流聲越來越小,一如他的心跳,越發平靜。

  他站在滄浪的源頭,也站在一切的源頭。面對那曾滿栽榴花的隘口,他雙手平舉過眉,掌心放著白隼令,用古語默念七字真言。仍在淌水的隘口漸漸斷流,在他眼前分開一條道。他走近,啟開那扇深埋在岩泥與凍土中的巨大門扉。

  這門即是一道結界,名為浩瀚,將內外全然隔作兩個世界。蒼厘進得門去,在一片黑暗中走過許久,眼前漸亮。無數靜默燃燒的壁火龕中,他親眼看到了緲姬數次提過的骨殖天坑。

  如今這一具散落天地各處的偉大骸骨,終於在坑中回歸了它原有的樣貌。

  他沿著坑道繞行一圈,確認全數龍骨盡已歸位。這便要在坑前鑿設的靈壇上進行醒龍儀式。

  蒼厘打開壇上的鎏金寶盒,取出面具與手杖,以及一截石頭蠟燭。

  他戴上面具,取下右腕的巾子,以手杖末端的尖刃刺破硃砂痣,將血滴在蠟燭芯上。

  蠟燭燃起純金的火焰。像是太陽,像是月亮,像是數以萬計的星辰。

  蒼厘秉燭轉身,沿著漫長的階梯走進天坑深處,將蠟燭插在骨骸心臟處,而後回到靈壇上誦起滄浪偈:

  滄浪之清兮,根以生兮。

  滄浪之濁兮,流以亡兮。

  滄浪之靜兮,災以離兮。

  滄浪之動兮,幸以至兮。

  順著他的吟誦,燭火嘭然暴漲,滋滋焚起了胸骨。很快整副巨大的龍骨皆盡沒入火海,煌煌若晨星將明。

  待得坑中龍骨燒盡,便是最後的傳承時刻。

  蒼厘一瞬不瞬凝著燒得正旺的天坑,餘光卻似瞥見左弦壁上掛毯輕動。

  有人進來了。

  「我就知道,你這次去聖闕有大事干。」安天錦瞧著映紅大半山壁的火焰,面上笑意不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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