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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易怔了怔,眼眸沉冷地笑了笑:「陛下勤政,百姓之福。」

  言罷拂袖而去。

  楚策稍斂下眸,自袖間取出那支烏木簪,指腹來來回回地摩挲著簪柄,低低喚了一聲:「梅庚……」

  片刻,又紅了眼眶,委屈到無以復加地狠狠罵了句:「混帳東西。」

  西平王之死,當今聖上大操大辦,是以不過一日,整個永安都知道戰神被奸人毒殺在北地。

  沒了西平王護持的楚皇,便成了藩王眼中的軟柿子。

  西北部族叛亂再起,夏人將境內的大楚官員殺盡,懸頭顱於城牆之上,西北再次陷入戰亂。

  大楚將士們心中的戰神並非戰死沙場,而是被毒殺至死,暴怒的將士如被激怒的狼群,無論是西北還是北地,楚軍以搏命之勢去打,逼得北夷皇族耶律氏掛旗投降,然而楚軍仍不罷休,窮追猛打之際,永安卻出了大事。

  封地偏南的豫王楚倡起兵直逼永安,太和殿上人心惶惶,因西北與北地之故,大多武將皆被派遣出征,太尉風承玉率軍守城,滿朝文官如熱鍋上的螞蟻,倉皇不已。

  楚策高坐龍椅,藏在袖袍內的手摩挲著染了體溫的烏木簪柄。

  簪柄之上,纂刻著兩個細小字跡,當初楚策將它贈出時,還沒有的。

  ——勿念。

  第一百二十六章 生不畏死

  綏和一年的除夕,滿城百姓閉門不出,城外大軍攻城已有三日,風承玉率禁軍守城,城外血流成河。

  金碧輝煌的皇宮似是囚籠,神情淡然的帝王高坐龍案前,烏木簪不曾離手,門外有人來報,說錦太妃求見。

  楚策抬了眼,清清冷冷的眸子內映著燭光,「傳。」

  段玉錦生產時險些喪命,直至如今氣色仍舊極差,她匆匆入殿,面色不大好,開門見山道:「陛下可想到對策了?」

  指的便是城外廝殺。

  楚策低眸瞧了眼腰封處,原本時時佩著的紅梅玉佩不知所蹤,他不答話,只是放下了烏木簪,將面前的錦盒打開。

  是當日段玉錦交予他的墨玉玉璽。

  錦盒旁是一道聖旨,楚策起身一手端著玉璽,另手拿著聖旨,一同遞了過去。

  「我已下令封鈺兒為太子,宮中有條通往城外的暗道,你與鈺兒帶上聖旨玉璽先行離宮,自有人接應,待萬事平定,便去尋永定侯虞易,他自會帶你們回宮,可明白了?」

  宮中生變雖在意料之中,可段玉錦與他那幼弟身子實在薄弱,楚鈺出生時便險些夭折,還是暫避鋒芒的好。

  看似完美的局,也說不準是否會有紕漏。

  如何資質超絕的棋手,也不見得每局棋都贏得漂亮。

  楚策曾在梅庚身上犯過錯,如今便不得不留條後路。

  前些日子永定侯剛在宮中憤然離去,段玉錦怔怔地瞧著年輕天子手中的物件,並不曾接,而是咬牙道:「我可修書一封,請南雲相助。」

  那年輕的天子驀地笑了,春風化雨般的融融暖意,輕輕搖了搖頭,「來不及,我與梅庚註定無子,太妃願為南雲委曲求全,並非無德之人,想必也能教導好鈺兒如何治理天下,須知天下非楚,而是萬民,已民為先,太妃且去吧。」

  段玉錦猶豫之際,又好似下了什麼重要的決定,苦笑一聲:「我本是南雲蠱師,以身飼蠱,故此產子兇險萬分,連累了鈺兒體弱多病,如今元氣大傷,本是將死之人,陛下若當真另有手段,不如帶鈺兒離去,保全自身。」

  楚策卻輕輕地笑出了聲,莊雅而又高不可攀地稍抬下頜,從從容容卻擲地有聲地道:「朕乃天子。」

  他硬是將東西塞進了段玉錦手中,轉身便回去拿那支烏木簪,口中語氣卻是滿不在乎,「將死之人也不該一心求死,畢竟已死之人說不準都能活過來呢,去吧,去吧。」

  他連聲道了兩句去吧,心底卻重複念了一句「已死之人」。

  已死之人,說不準也能活著呢。

  段玉錦終是拿著東西回去了,楚策孤身對著燭火,直至五味端了碗烏黑湯汁回來,勸道:「陛下,國事繁重,莫傷了身子。」

  楚策微微偏過頭,眼底是濃重的郁色,接過藥碗一飲而盡,瞧不出悲喜來。

  五味在心裡暗暗嘆息,又止不住地心疼。

  他自然知道那烏木簪的來歷。

  自西平王死訊傳回後,戰事吃緊,屍身難以送還,便抬了具空棺入皇陵,是雙人棺。

  陛下再不曾提及,卻時時攥著那木簪,大抵是在睹物思人。

  五味甚至擔心陛下是否會憂思過度,尋了短見。

  ——

  又是一日晨光,城外的雪被鮮血浸染,城牆之上,面色冷峻的風承玉面露疲態,遙遙望著駐紮的敵軍營地,眼裡是決然到焚盡一切的瘋狂。

  「將軍,二少他鬧著要見你。」身側的副將赫然便是當初膽小怕事的方韌都校。

  方韌已然變了模樣,眼底暈著淡淡烏青,但眼裡噙著的卻是狼一般的狠戾。

  風承玉一怔,忽而笑出聲:「自小我便以為他不學無術,卻未料今時今日,竟是靠著他那些家底撐到現在。」

  方韌也跟著笑了笑,「風二少當真富可敵國。」

  片刻,敵軍敲響戰鼓,風承玉斂了笑意,吩咐了句:「不必理會他,永定侯自會看好,準備迎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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