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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韓貴妃狠狠一揮手,招呼兒子火速趕去面聖,廣平王一行緊隨其後。

  五皇子和雙胞胎面面相覷,趙澤武小心翼翼打聽:“三哥,父皇沒事吧?”

  “進去看看就知道了。”趙澤雍抬手一引,兄弟四人並肩前行。

  不消片刻

  浩浩蕩蕩一群人被太監引領至佛堂。

  大皇子急不可耐,快步邁過門檻,澀聲呼喚:“父皇?”

  廣平王屏住呼吸,咬緊牙關,忍著沒吭聲,定睛望去:

  只見承天帝身穿寶藍團龍便服,盤腿端坐蒲團,側臉望去,他閉著眼睛,無聲念念有詞,略垂首,兩手捻動佛珠。

  御書房的四名元老重臣則垂手旁立,畢恭畢敬。

  幸好,父皇並未駕崩!

  “兒臣參見父皇。”大皇子心頭大石落地,撩袍下跪叩首:“值此辭舊迎新之日,兒臣給您請安了。”

  緊接著,並不寬敞的佛堂內跪倒一片人,齊齊叩首行禮。

  承天帝紋絲不動,沉聲道:“平身。”

  “謝父皇。”廣平王打量四名元老重臣,直覺不妙。

  “謝陛下。”悄悄換了官袍混進人堆的容佑棠低調垂首。

  “朕登基數十年,”承天帝睜眼,緩緩開口,嗓音老邁滄桑,肅穆說:“膝下有皇子九名。”

  廣平王等人精神一震,紛紛豎起耳朵傾聽:

  “自仁宗開國以來,上托天地神靈和列祖列宗的庇護、下仰歷任君臣的勤懇,皇恩澤被蒼生,大成已綿延近四百年,飽經風雨而巍然屹立。”承天帝語調莊重,銀髮一絲不苟地以雕龍金冠束起,威嚴表示:

  “近二十年間,朕慎之又慎,不斷以各種方式考驗諸皇子,小心翼翼為國選拔儲君,經朕多番衡量、御書房大學士一致認可——”

  韓貴妃母子不由自主睜大眼睛,思緒一片空白,恐懼地期待著,恍若聽取生死判決。

  “皇三子,澤雍。”承天帝口齒清晰地說。

  “兒臣在。”趙澤雍聞言下跪。

  我們殿下!容佑棠歡欣雀躍,強壓下激動興奮。

  恍若一道驚雷從天而降,大皇子耳朵里“嗡”的一聲,臉色突變,手足無措,嗓音變調問:“什麼?!”

  “皇三子?”廣平王喃喃念叨,崩潰失神。

  “陛下……”韓貴妃搖搖欲倒,險些摔跤,她本能地抬手揮了揮,勉強站穩,轉瞬眼淚盈眶,難以置信地咬唇。

  承天帝眼神清明,堅定重複:“皇三子,慶王澤雍,人品貴重,深肖朕躬,可堪承宗廟,著立為皇太子。魯子興?”

  “老臣在。”首輔應聲出列。

  “宣旨吧。昭告天下,以安定人心。”承天帝吩咐。

  “遵旨。”魯子興躬身領命,行至香案前,眾人此時才發現,明黃桌幔貢品後方有一份卷好的聖旨,他展開,大聲宣讀: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皇三子、慶親王趙澤雍,文韜武略、恭儉仁孝、寬厚純良,克肖朕躬,為天下蒼生福澤計,今冊立其為皇太子,以繼承大統。欽此。”

  佛堂內鴉雀無聲,絕大部分呆若木雞。

  “太子殿下,請接旨。”魯子興最先改口。

  事到臨頭,趙澤雍反而奇異地平靜,他雙手接過聖旨,叩首道:“兒臣叩謝父皇厚愛信任,餘生誓必為大成的江山社稷盡心竭力!”

  “平身。”承天帝欣慰微笑,囑咐道:“朕需齋戒一陣子,專為國運祈福,朝堂交由你管理。”

  “是。”

  下一瞬

  韓貴妃淚珠撲簌簌滾落,口不能言,且喘不上氣,她眼前一黑、白眼一翻,直挺挺朝後摔倒,引發一片驚呼:

  “母妃!”

  “娘娘,您怎麼啦?”

  大皇子轉身攙扶時,冷不防看見容佑棠,霎時怒火中燒,急赤白臉地問:“你怎麼在這兒?!”

  容佑棠早有準備,不慌不忙向前,朗聲道:“叩見陛下,微臣有要事稟報。”

  “何事?”

  按計劃,容佑棠恭謹請示:“今日乃辭舊迎新的除夕,奉天監和禮部已準備妥當,恭候聖駕主持祭祀,吉時將近,您看是……?”

  “唔。”承天帝頷首,不疾不徐說:“朕正在誦經禱祝,無暇分身。太子?”

  趙澤雍應聲:“兒臣在。”

  “你去負責主持祭祀大禮,如有疑惑,可詢問寧監正和沈尚書。”

  “是。”

  承天帝只當沒看見憤懣不甘的女人和兒子,狀似煩惱,皺眉驅趕:“都下去吧,聽從太子指揮行事。”

  魯子興等四人恭順從命:“老臣告退。”

  容佑棠深知皇帝快撐不住了,忙告退,並悄悄朝慶王遞了個眼神,後者也著急,直接開口:“來人!”

  “奴婢在。”

  “貴妃娘娘欠安,你們趕緊送她回宮請御醫!”趙澤雍不由分說地下令。

  乾明宮的人自然擁護太子,認真執行命令,連哄帶勸地把韓貴妃扶走。

  “諸位,請勿打攪陛下誦經祈福。”趙澤雍堅決催促,迫不得已動口又動手,軟硬兼施,火速帶走其餘人。

  鬧哄哄半晌,佛堂終於恢復安靜。

  楠木佛珠“啪嗒”落地,苦苦支撐的承天帝頹然歪倒。

  “陛下!”李德英及時攙扶。

  “父皇?”瑞王和宋慎、王御醫等人,一齊從裡間奔出。

  承天帝雙目緊閉,毫無反應——

  第231章 怨恨

  乾明宮偏殿的臥房, 門敞開,伺候洗漱衣裝的侍婢魚貫退出,留兩人獨處。

  “壽命天定。”

  “油盡則燈枯,非凡人所能扭轉。”宋慎直言不諱,抱著手臂背靠多寶架,面朝對方背影, 低聲安慰:“我已盡力而為, 還望你節哀,切莫過度悲傷。”

  “我知道你盡力了。”瑞王慢慢起立,他穿戴親王節日服飾,大氣華貴, 俊美無儔,整個人卻毫無喜色,眼裡滿含擔憂, 艱難開口,隱晦問:“他還有多久?”

  宋慎皺眉沉思半晌, 目不轉睛凝視對方,反問:“你們需要他活多久?”

  “此話怎講?”

  “若要求保證病人神智清醒, 可能就這幾日了,你們凡事必須抓緊。”宋慎神色凝重,緩步向前,立定於對方一尺內,四目對視,繼續說:“不過, 能喘氣就叫活著,這個我可以試試,助他多活個把月左右。”

  “喘氣就叫活著?”瑞王睏倦勞累,頭昏腦漲,有些費解。

  宋慎抬手,幫忙扶正了些親王頭冠,坦白告知:“沒錯,但病人極可能全無意識地昏睡。”

  慈愛厚待自己的父親病得奄奄一息,瑞王束手無策,用力閉上眼睛。

  “節哀!節哀!”

  “噓,你不能傷心,振作些,不是說要去參與除夕祭祀嗎?快別難過了,回頭咱們找慶王、哦不,找太子他們商量,集思廣益,一齊拿個主意。”宋慎笨拙地安慰,他抬起雙手,半空中急切比劃幾下,最終規規矩矩垂放,沒敢亂動。

  “無需商量,父皇必須多活一陣子。”

  瑞王臉色蒼白,顫聲道:“幸虧你及時出手,把陛下從鬼門關拉了回來、由他親自確立太子,否則,僅憑一道聖旨,三哥今生將百口莫辯。”

  “那是自然。陛下金口玉言,他清醒時宣告的太子人選,是為名正言順,任何人不得抗旨。”

  “正是這個道理。”瑞王點點頭。

  宋慎繼續勸解:“別慌,如今太子已確立,一切都會順利的。”他眼神深邃專注,定定打量久別的夢中人,皺眉問:“你一夜沒合眼,還撐得住嗎?祭祀非去不可?”

  “嗯,非去不可。”瑞王眼下兩片青色,疲憊地解釋:“三哥剛被立為太子,目前朝局想必你大概了解,肯定許多人不服,他需要支持。”

  “也是。”宋慎無奈頷首。其實他心知肚明,只是擔憂對方病體而已。

  “吉時將至,不能耽擱了,你再堅持照顧陛下片刻,等奉天殿祭了天地祖宗我就回來。”瑞王整了整衣領,步履匆匆。

  “不急,奉天殿還能跑了不成。”邁過偏殿門檻時,宋慎習慣成自然,順手攙扶一把,並叮囑正恭候的太監們:

  “轎子抬穩些,仔細顛著殿下。”

  “是。”瑞王的親信侍從慡利答應,相識多年,他們都喜歡和宋慎打交道。

  天色陰沉沉,北風颳得臉頰生疼。

  “來,慢點兒。”宋慎不錯眼地盯著,生怕摔壞了無價美玉。

  “起轎——”太監拖長嗓門吆喝。

  宋慎目送,他仍穿著太監袍服,卻沒戴帽子,且半挽起袖子,站姿大馬金刀,豪邁剽悍氣息顯露無遺。

  “吱嘎吱嘎~”轎子晃出去一程,忽然停下,其中一個小太監小跑返回,在宋慎困惑的審視下,沖留守的管事說:“劉公公,今日除夕,殿下吩咐您給宋大夫備一桌南境風味午膳,不得怠慢。”

  “這是必須的,咱家豈敢怠慢神醫呢?”管事點頭哈腰,發自內心地尊敬宋慎,因為他曾獲得對方醫治。

  “哎,那您忙,小的護送殿下去奉天殿了啊。”小太監按住帽子,頂著風,一溜煙地跑了。

  宋慎欣然一笑,目送轎子消失在拐角,而後才返回守護承天帝。

  數日後

  夜色濃重,風雪交加。

  乾明宮書房內,主位空出,左側四名重臣並定北侯府郭氏兄弟,容佑棠坐末位;右側依次是瑞王、五皇子、七皇子、九皇子。

  “父皇近兩日正靜思祈福,軍情卻緊急,他已將朝政交由儲君主持,自然由太子決策了。”瑞王溫和指出。

  昔日的慶王,已換下親王袍服和頭冠,穿上太子服飾,高大挺拔,尊貴不凡。

  兒臂粗的燭火靜靜燃燒,明亮燈光下,趙澤雍落座,寬大袍袖閃過織金嵌玉的寶色,沉聲道:“自古以來,勝敗乃兵家常事,世上哪有絕對的‘屢戰屢勝’之師?交戰以來,大成三勝一負,非常難得,然而,部分別有用心之人卻揪住敗仗不放,歪曲事實大作文章,詆毀西北眾將士,意圖伺機攪亂朝綱,罪不可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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