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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覃氏心裡正不痛快呢,見她主僕二人一唱一和,當主子的,不僅不管教那多嘴的婢子,竟沖她淺淺一笑,多餘的話一句也沒有,就這麼錯身而過,從容離開了?仿佛她之前夾槍帶棒,暗中挑釁,都成了笑話。

  莫名的,覃氏臉上一陣火辣。越是不服氣,這結果,越是自個兒送上門,陷入令人更加難堪的境地。

  絞著手上的錦帕,覃氏佇立在原地,目光隨著那抹鵝黃的身影,漸行漸遠。突然的,心頭那口怨氣像是再也憋不住,不及多想,已沖姜氏喊話。

  「夫人放心,打今兒起,妾身定當親自為侯爺侍疾。凡事親力親為,不假他人之手,不勞夫人您費心!」

  前邊那人腳步一頓,頃刻之後,轉身,客氣頷首,仿佛在示意覃氏:這話,她聽進去了。只溫婉的側臉上,一派坦蕩,絲毫不見被覃氏當面折辱的羞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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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間賀幀風塵僕僕趕回,畢竟是拖著病體,舟車勞頓一日,神情稍有萎靡。還沒跨進二門,半路便聽說了午後發生之事,臉色當即便不好。

  握拳咳嗽兩聲,抬頭,一眼望見已等候在廊下許久的覃氏。賀幀陰陰掃她一眼,當即調頭,往不遠處,相隔不遠的屋舍行去。

  哐當一聲,覃氏端著的藥碗砸在地上。熱了不知多少回的湯藥,烏糟糟,淌了一地,漸漸向石階下蔓延,似要追隨正眼都不瞧她那人,滴滴答答流淌著,細如絹線,離她越來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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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賀幀過去那會兒,兩個小的已睡下。她身旁未跟著丫頭,獨自一人倚在門邊,遙遙望著遠處出神。嬌小的個頭,半夜裡,越發顯得柔弱寂寥。

  賀幀眉頭微皺,不知為何,見不得她如此模樣。輕聲一咳,拉回她神思。

  「午後之事,乃是吾婦莽撞,出言不遜,夫人不必放在心上。時已不早,若無別的事,還是早些歇息吧。」

  她回眸剎那,餘光瞥見一男子高大身行,以為是那人,眼底有一瞬驚喜。待得定睛一瞧,欣喜的目光頓時黯淡下去,卻錯過他眼中同樣黯然的目色。

  「侯爺回來了,身子可還好?醫官可是有言在先,這幾日,侯爺的傷勢,宜臥榻靜養。之於下午之事,不怪侯夫人,卻是我欠了思量。」

  語畢,他安靜盯著她,兩人誰也沒說話,小小的院落中,靜了許久。

  待得頭頂那片烏雲慢騰騰飄過去,月亮重又露了臉,他別開臉,而她垂眸,抿了抿唇,終究還是問道,「不知侯爺今日去了何處?在外間,可有聽聞我家夫主的消息,哪怕隻言片語?」

  問話時,她長長的睫毛蓋住了眼底的神色。語氣尚且算得平穩。

  賀幀背在身後的手,指尖顫了顫。拿捏著與她一般無二的語調,回她道,「只得些許眉目,尚未查證,是真是假,尤未可言。此時告知於你無益,不過平添諸多胡思亂想罷了。你也莫急,照他素來行事,知留你在京中,時刻對他牽腸掛肚,定然不肯輕易涉險,罔顧了性命。還請安心住些時日,但使有了確切消息,定當使人速來通報。」

  只他知曉,說這話時,心裡如何澀澀,言不由衷。竟至卑劣做想,倘若顧衍一個不好,他是甘願代為照顧她盡心竭力,不會比那人差分毫。

  她努了努嘴角,深知某些時候,眼前這人,跟那人,真是固執得相似。到底是與他共事了一段不短的時日,這人要三緘其口,再多糾纏,也是枉然。

  「如此。」她正待行禮回房,這時候才有心思認真覷他一眼。這一眼不打緊,只見這人不止面無人色,且眼下印著兩撇明顯的烏青。

  重傷失血過後,傷口疼痛,徹夜難眠麼?

  她在心裡暗自估量。

  「侯爺您稍等。」匆匆回去叫春英取出個閒時縫的素淨香包,裡面裝著艾草薄荷等幾味曬乾的藥草,遞到他手中。

  「原先是給詵哥兒縫的,多制了幾個,閒置著也無用。侯爺若不嫌棄,此物可掛在帳內,驅蟲安神,能起些助眠之效。」

  「哦?」他接過在手中摩挲兩下,前後翻轉著瞅了瞅,不動聲色,放進袖兜。

  「那便謝夫人美意。」

  之後她回房,他目送她身影消失在門後,抬步向回走去。只跨出一小截路,再回首,卻見她屋裡依舊點著燈。

  男人濃密的眉毛皺了皺,稍一遲疑,止住腳步,將身影避進屋裡人看不見的樹蔭底下。

  背靠著樹幹,賀幀仰著頭,透過漆黑的枝冠,半眯起眼,遙望時隱時現的月色。

  手上卻細細捻著她贈的香囊,極慢的,一寸寸撫過。

  直到子時敲過更鼓,她屋裡熄了燈,再無一絲光亮透來,他這才抻一抻已站得僵硬的腰杆。不慎牽扯到背後傷處,痛得齜牙咧嘴,無聲吸口涼氣。

  緩過這一陣,攏攏沾了薄露的外袍,拖著疲憊的身子,逶迤步入四合的暮色中。

  第423章 番外終歸(全卷終)

  1。(姜瑗顧衍篇)

  失眠是件令人極為難受的事。

  好容易熬到有了些許睡意,她剛閉上眼,迷迷糊糊,夢裡都在數他離開她多少時日。

  也不知是否思念太苦,夢裡倒能騙騙人。她仿佛覺得,又回到那人踏實的懷抱里,暖暖的,結實而寬闊。

  「顧衍。」她夢囈般喃喃。

  話裡帶著絲可憐的哭腔,多麼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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