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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這人還有閒功夫開解她。

  「怕了?他離去前,請本候過來。不曾對你不管不問,你莫怨他。」

  她一直憋著的淚,就這樣無聲無響掉下來。

  「我知。」

  道謝的話,梗在喉嚨,如何也說不出口。情義太重,沉痛到,任何言語都顯得蒼白。

  她使勁渾身解數,再顧不得還有旁人在場,拿出畢生本事,以特有的語調,嘗試減輕他的痛苦。

  此時此刻,她無比感激曾經的導師,若無導師傾囊相授,眼下即便她留下,也不過是束手無策,再一次感受被追殺時,惶然的無助與深切的無力。

  「猶記得在府衙那會兒,侯爺曾贈我花草,可惜那些都太過名貴,實難養活。下回要再送,索性送珠串吧,如手上這般,即好打理,戴上了,也能佩許多年。」

  他有些渙散的目光,果然如她所願,遲鈍的,凝在她手腕。

  亮閃閃的光折進眼裡,恍惚中,她的聲音變得遙遠。飄飄然,似隔著崇山峻岭,又似徘徊於耳際。

  「曾幾何時,夫人曾親口對本候言曰,不喜花心思打扮,更懶於對鏡貼花黃。」

  她心口驀地一揪,眼裡升起無比複雜的光華。極快的,又沉斂下去。

  她記得,都記得。

  那個雪夜,眼前這人,也如那人般,幾次三番試探過她。那時候她裝聾作啞,言笑晏晏,答得理直氣壯,毫不心怯。

  「女兒家小小喜好,羞惱之於……還望侯爺莫要怪罪。」那時候尚能底氣十足,漫不經心,到如今,只覺話里乾癟癟,自欺欺人。

  「是麼?」他氣息已不穩,隨著醫官拿刀子,破開他皮肉,又是悶聲一哼。

  她看著刀剜進他肉里,血水噴涌而出,刀口那樣整齊,仿佛刀在肉里掏掏弄弄的聲響,比她最厭惡的用指甲刮玻璃,更叫她渾身冰冷,通身難受。

  之後與他說了什麼話,她有些心不在焉,不敢再盯著那切口瞧,只知照這套路,有一搭沒一搭的引他說話。

  待得傷口上了藥,徹底包紮好,她垂手立在一旁,看那侍人與醫官,一人抬他腿腳,一人托他上半身,總算費力的,將他平放在榻上。

  直到此刻,她緊繃的心弦,才得以放緩。

  默默打量他半晌,自認留下已無用處,夜裡能為他守夜之人,不會是她。到底是多有不便,能親自看他從鬼門關搶回條命來,她已不甚感激。

  是夜,她與詵哥兒阿荇,還有晚些時候與公孫一道趕來的春英幾個,湊合著,擠在三間屋舍里。整夜整夜的翻身,夜不能寐。一閉眼,便是漫天的火光,與那人不告而別,可恨的背影。

  關乎那人的消息,連帶行宮那頭,都似斷線的風箏,徹底沒了信兒。

  公孫來時沒瞞她,只說是出京通往行宮的官道上,也設了大批埋伏。待得之後集結的官兵趕至瞿河,河上橋樑已被人截斷。三五日內,過河已無望,更不需說打探他與懷王的處境。

  第422章 番外百態

  一早上,她都在擔憂那人的安危。一頭還要哄著受了驚嚇,不依不饒,抱著她胳膊追問「爹爹去哪兒了?」的阿荇。

  詵哥兒比妹妹懂事,安靜守在母親身邊,只時不時瞟向門外的眼神,泄露了心裡對那人的依賴。

  這時候七姑娘才無奈又難過的體會到,兩個孩子對父親是何等依戀。

  那人在時,凡事做得太好。阿荇耍性子撒嬌,他溫言教誨,很是包容。對詵哥兒,於課業上,無論諄諄教導或嚴加督促,詵哥兒心裡,他是那個會手把手教兒子讀書習字,講史論的好父親。

  之前還不大覺得,此時方知,正應了老生常談那話,男人是家裡的頂樑柱。是她的天,也是孩子們的天。

  **

  下午天突然就陰了。瓢潑大雨淋淋沖刷著駐地上空揚著黃沙的穹頂,空氣也似乎變得輕薄起來。

  本打算往主帳探病,不想卻撲了個空。廊下值守的軍士告訴她,總兵大人今早便離了營地,具體行蹤卻是不便相告。

  她心裡正因這兩日之事,亂作一團。心不在焉往回走,剛走出不遠,便遇上只帶了貼身婢子,同樣抱著探病打算的江陰侯夫人覃氏。

  覃氏迎頭在門口撞見她,記起昨兒受的不平跟委屈,好歹強忍著,規規矩矩福了禮。

  「府上大子與姑娘,驚嚇可好些了?夫人這是往哪兒去?可要妾身陪同?」

  不知為何,跟在七姑娘身後的春英,總覺著侯夫人這話,陰陽怪氣。仿佛對自家主子,隱隱帶著那麼幾分不耐煩?

  嘴上自請著要如何「陪同」,面上卻是一副提防趕人的嘴臉。只差明擺著敲打「男女大防,夫人來此處,怕是不大妥當吧?」

  這哪裡是關心府上大子與大姑娘。分明是明嘲暗諷,怪罪主子不知照顧小兒,反倒別有居心,往侯爺跟前獻殷勤。

  春英被覃氏一番似羞辱,卻又挑不出錯兒的話,氣得面色漲紫,護主心切,衝口對覃氏言道,「多謝夫人記掛,府上兩位小主子俱都安好。我家夫人此來,只為探望侯爺傷勢。不巧侯爺不在,這便要回了。」

  雖氣惱覃氏,好歹還記得分寸,話也答得不卑不亢,柔裡帶鋼。與春英不相熟之人,很難聽出她話里的火氣。

  見春英自作主張插了話,七姑娘眼底微沉。打量覃氏兩眼,淺笑點了點頭,似在肯定春英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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