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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他只是一時興起,亦或是明國才定,幾無海運的緣故,趙冉冉憑著同公主的交情,只是推了一回,對方也就未再強求了。

  送走了使節,她朝身後幾人笑著招了招手。領頭一人身形健碩,龍行虎步地帶著人過來,只淡淡同她頷首示意,面上並無幾分好顏色。

  「閻大哥,這兩年明國海事緊了許多,你這次回來,先多歇些時日,往後…索性莫親自朝北邊跑了。霍丫頭呢,怎的還記著仇麼」

  「勞您費神,小蓉…月份有些大了,我讓她留島上養胎。生絲的事,大掌柜昨兒就來商議過,也說暫停了北邊的貨運,該去別地開園種桑……」

  兩個人正一面議事一面朝主院走時,藤樹陰影里,忽而走出一人。

  見了他,閻越山本能地眯了眼手按刀柄,及至趙冉冉熱絡地奔向對方後,他才哂然失笑,意識到自己離那戰場已是經年,遂大剌剌地朝趙冉冉支應了句,便闊步領著人朝內院去了。

  「我恰去閩地巡查,陛下才著我來送些東西。」呂宋同明國並不算交好,薛稷連夜就要趕回,此刻雖有心敘舊,亦只是嘆笑一聲,擊掌令從人過來:「陛下已立四妃十二嬪,只後位還空著。」

  他將一把七弦抱到她懷裡,又從衣袖裡摸出一方錦盒,一併遞了過去。

  「若愚弟未記錯,段將軍祭年三年不滿,姐姐就同新人永結白首之契,好生薄情啊。」

  薛稷有些微微發福,圓臉上一雙眼靈動,眼風倏然朝兩旁從人飄了記,將那『薄情』二字說得風致有趣,其刻薄好事的模樣,竟同戚氏像了個九成。

  陳年舊事頃刻湧入腦海,她忙用力眨了兩下酸澀眼睛,可她明白他的意思。

  當著幾個隨從的面,她先打開了那方錦盒,將一沓信箋拿了出來,似乎是早有預料一般,都未曾有片刻遲疑的,兩步走到庭院裡的一座蓮花石燈旁,揚手就把信箋盡數丟了進去。

  將空盒遞給兩個面有異色的宦官,朝他們客氣道:「這木盒用料珍貴,煩請兩位大人帶回。」

  而後她又掀開那水墨江山圖包裹著的七弦。

  古樸素雅的琴聲溫潤,一股子木香撲來,裡頭裹著的,正是她九年前托人走遍江南,覓來的那一把枯木。

  百年前的紋飾工藝,弦音若龍吟,尤是散音空鳴之際,似太古遺韻。

  這把琴,委實難得。

  這麼多年來,她都未再有這樣的機緣。

  略一沉吟,她還是決意留下此琴。

  摸索著去琴頭鳳眼處,果然觸到了一個織錦荷包,正如她當年贈琴時,在此處置入的銀票。

  荷包里,藏了半塊墨玉玉珏,原是一對的,五年前她將一半擲還了他,如今卻又被用作信物送了回來。

  「回去多謝你們陛下。」她將荷包遞迴去,低頭抱琴來回查看,泰然道:「多謝他物歸原主,也算了我平生一撼。」

  說罷,她好生將琴重包了起來,引著薛稷就要再多留他一晚,只是不知為甚,他並不肯留,只又道了兩句賀喜的場面話,便躬身告辭離去。

  庭院裡拂來一陣潮熱的夜風,有蟬鳴喳喳,趙冉冉抬手按了下額間薄汗,亦只好目送他,而後逕自朝內行去。

  在她轉身之後,卻未留意長廊深處,有一人緩步行至薛稷身旁,夜風拂過他空著的半邊衣袖,接了薛稷交回的玉珏,視線卻始終盯著女子漸遠的後背。

  直到那如火紅衣蹩過庭院轉角,他眼中的光芒倏然淡了,揚眉環顧了一圈周遭:「呂宋這處四季酷熱,實非長安之地。不必待明日了,今夜便啟程罷。」

  、

  朝外間隨手擱放了名琴,夜風實在潮熱的很,趙冉冉後背都有了些濕意,思巧正迎面過來,要與她擦手淨面。

  顧忌著閻越山還未出來,她只用絲帕隨意按了下額角,便放輕手足朝裡間去了。

  才到門外,恰聽的一句:

  「管他真不真的!這實在是不成個樣子,大哥,只要你說一句,老閻我去想法子,今夜就送你出去,她若阻攔,一刀劈了又怕什麼……」

  「不可!」

  這一句不可,叫她聽的心暖亦氣餒。

  本是想將閻越山送來同他見一見,即便是叫她先前哄他的話不攻自破,也不妨礙。她只盼著,死馬當活馬醫,萬一哪裡觸動了,他便能想起來呢。

  然而經閻越山一通繪聲繪色陳述下來,段征依舊是什麼也想不起來。只是他信這兄弟,從閻越山嘴裡說了好幾回,當初自己怎麼為這女人涉嫌送命的場景,他聽了只覺嘴裡亦微微發苦,只猶如聽旁人的風月般,亦是動容恍惚的。

  一個曾經珍重若生命的人,又怎麼會連一絲一毫的記憶都沒了,這聽起來,就頗為殘忍。

  何況,他竟是當事人。

  原來,她真的只是為了留住自己。

  正思索間,門叫人一把推開,紅燭略一搖曳,但見女子纖弱身姿窈窈,叫正紅紗麗勾勒得一襲弱骨難支,如畫年華,半面玉質,她面上卻是罕見的冰冷狠色。

  「明日往馬六甲有一趟船,閻越山,你跟著去一趟,把那頭幾處店家做熟,今年就不用回來了。」

  閻越山一哽,而後哼笑著按了刀柄就朝門首旁逼去。

  他身形實在高壯,又帶著武將的肅殺,此刻看著自家主事的神色,已經是不屑中浸滿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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