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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第七章昨夜笙歌容易散(4)

  雲姜不由得一怔,心道,不離開還不知道,原來那舜禾宮竟是給了她這樣多的保護。有時候樓青煜捉弄自己,那神態言行,頗為得意,而她就常常裝著自己很委屈,讓樓青煜滿足於他惡作劇的成果。

  雲姜想著樓青煜那些yù遮還露的窘態,越想越好笑,心qíng振奮了,jīng神也提了起來。她端起桌上的參湯咕嚕咕嚕喝下去,然後重新盤腿坐回榻上,fèng補了好一陣,幾乎熬到天快亮了,才疲憊地睡下。

  也許是點了安神香的緣故,那一睡,雲姜竟然睡到晌午。睜開眼睛看見牆角的漏刻,雲姜心裡很是吃了一驚,她翻身坐起,卻看到桌上擺了幾盤jīng致的糕點。不禁動容。莫非這又是王爺的安排?他任由她睡過日上三竿,不責罰她,好像真的把她當成貴賓了,連起chuáng充飢的美食也給她預備著。等雲姜再看得仔細一點,才發現那些糕點還都是她家鄉特色的小吃。

  但云姜不敢碰。

  戰戰兢兢地推門出去,院子裡安安靜靜的。這時,過來了一名小丫鬟。雲姜便拉著她問,王爺在哪裡。

  丫鬟撇嘴道:“在書房。處理著國家大事呢。你就別去打擾他了。”

  “哦。”雲姜無奈地應了聲。丫鬟拂了拂衣袖,扭著腰肢傲慢地走了。雲姜正待轉身回房,卻聽見一聲清咳。

  雲姜知道是樓驛風來了,心裡還納悶著,剛才的丫鬟明明說他在處理國事的。她連忙跪地行禮:“奴婢向王爺問安。”

  “早安還是午安?”樓驛風打趣問道。

  雲姜便只好賠不是:“奴婢疏忽,奴婢睡過了頭,這就給王爺您補那錦袍。”

  樓驛風甩了甩袖,搖頭道:“我並不是催你。我聽說龍圖山的蠟梅開了,你換身輕便的行裝,跟我去賞梅吧。”

  賞梅?

  雲姜頓時愣住了。昨天游市集,今日又要賞梅,這安定王,到底是讓她來做針線活,還是故意折騰留難,把她當成什麼消遣的工具了?雲姜便冷了臉,裝出一副假謙恭,道:“王爺,奴婢的職責,並不在陪王爺消遣。”

  樓驛風低頭,用食指輕點了點鼻樑,那動作與角度,很是瀟灑迷人。再搭配他尷尬的表qíng,便將他刻畫得親和了不少。他說:“既然你不願意,那就留在府里吧。”

  轉身yù走,卻聽雲姜在背後喚了一聲:“王爺——”

  “唔?”

  雲姜三兩步過去,正對樓驛風,低頭道:“奴婢自知,先前得罪了王爺,是奴婢莽撞愚笨,希望王爺莫要與奴婢這樣的下等人計較。”話說得很到位,雲姜將樓驛風chuī捧得高,仿佛她與他之間隔了十萬八千里。

  樓驛風輕輕一皺眉,道:“你覺得自己是下等人?我是上等人?”

  樓驛風同雲姜說話,從來不用本王之類的字眼,總是說我,雲姜聽得出,卻領會不到。她不言語。

  樓驛風又道:“你想必是以為我為了之前的事qíng故意留難你?”

  “奴婢不敢那樣想……”雲姜答。

  樓驛風略作沉默,便微微一笑,道:“罷了,你去做你應該做的事吧。”

  這樣的對話,雲姜依然沒能探聽出樓驛風的心思,只能看著他青色的背影沒入迴廊的轉角,仿佛是帶著些委屈的。但是堂堂王爺,又怎會因她一個宮女而受委屈?雲姜不由得笑自己想太多了。

  正文第七章昨夜笙歌容易散(5)

  那天的天氣原本是極好的,冬日暖陽,平和地灑在身上。樓驛風走後雲姜坐在院子裡fèng針線,倒也愜意,誰知到了申時天色卻忽然變了色,烏雲蓋頂。不一會兒就落起密密麻麻的細雨來。雨點不大,可是卻急,屋檐很快就垂下雨帘子。雲姜進屋把袍子放了,打算休息一陣,卻見一個穿huáng衣的丫鬟雷厲風行地過來,還在屋門口就拉開了嗓子,道:“姑娘,有個事qíng拜託你呢。”

  “什麼事?”

  “王爺去了龍圖山,我們趕著安排人送傘和雨披過去,丫鬟們忙不過來,姑娘能否搭一把手,隨我們幾個一起往龍圖山去?”

  雲姜覺得奇怪,這偌大的王府,竟連人手也安排不夠。難道下人們真的各司其職,太過忙碌了嗎?雲姜抬頭看這密集的雨勢,非但沒有消停的跡象,烏雲反倒越積越厚,她不好推辭,唯有應承下來,隨著huáng衣的女子往前廳去,然後抱了雨披雨靴之類的物件,匆匆登上馬車。

  馬車跑得極快,不一會兒就到了龍圖山腳。雲姜坐在車篷最邊上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外面紅艷艷的漫山蠟梅,深褐與緋紅,相得益彰,在雨中看別是一番滋味。她甚至有點後悔自己沒有跟樓驛風來這裡游山賞梅了。

  山路有些顛簸。

  馬不停蹄。

  雲姜搖搖晃晃,卻突然聽見旁邊坐著的人哎呀喊了一聲,然後就覺得對方好像被搖晃得失去了重心一樣,撞向了自己,自己整個人都推出了馬車。她先是撞到馬車的車板,然後撞到路邊的石頭,再是順著下坡的方向,呼嚕嚕地滾出了幾十米,天旋地轉,後來是兩棵梅樹擋住了她,她的膝蓋撞在樹gān上,像要裂開兩段似的。

  馬車停了下來,那個穿huáng衣的丫鬟大呼小叫地跑過來,直對雲姜道歉。雲姜想她也是無心,便咬著牙說沒有關係,意外而已。

  huáng衣丫鬟的嘴角露出得逞的壞笑。

  她分明是故意騙雲姜和她一同前來的,再故意假裝不慎推她落馬車,與只為了宣洩心中的不滿。因為雲姜實在得了太多的好,樓驛風給她的一個眼神,整個王府都在沸騰。

  從蚱蜢到參湯,從安神香到家鄉的小吃,還有默許的懶睡與頂撞,雲姜在王府僅僅出現了兩天,卻成為最熱門的話題,大家都說王爺對這宮女是不同尋常的好,心中嫉妒得緊,而更可恨的是雲姜身在福中不自知,還要給王爺冷眼黑面,大家就更是想要給雲姜一些懲戒。那馬車裡坐著的其他幾名丫鬟,相互之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是心領神會,得意之qíng在不經意間流露了出來。

  雲姜幾乎是爬著重新坐回馬車的。馬兒又跑起來。到了半山,遠遠看見樓驛風一行人都在涼亭里,丫鬟們不等馬車停穩,就紛紛撲趕上前,有的遞大氅,有的蹲下身給樓驛風換雨靴,還有的連連斟過幾杯驅寒暖胃的酒。那陣仗,看得雲姜瞠目結舌。即便在皇宮裡,最囂張的樓青煜,她也不曾見他有這樣眾星捧月的待遇。

  雲姜的膝蓋實在疼得緊,扶著車篷,好不容易下了馬車,站穩了,又回身去拿由她負責的雨傘,可是卻笨過那學步的幼童,她身子一晃,就摔倒在馬車輪子底下,濺了滿臉滿身的泥,尤其láng狽。樓驛風原本看雲姜那副濕漉漉的模樣就覺得奇怪了,如今眼見她摔倒,竟全然不顧身份,衝出亭子,一把將她扶起來,牽開大氅,覆在頭頂當雨遮。

  “你怎麼來了?”極是關切,語氣還有些焦急,“怎麼弄得滿身泥?”樓驛風都不給雲姜開口的間隙。

  那亭子裡huáng衣丫鬟趕忙衝過來,對樓驛風解釋道:“是奴婢請姑娘過來幫忙的。只是方才山路陡峭,姑娘不慎從馬車上摔下去了。奴婢該死,沒有照顧好姑娘。”那悔恨怯懦的模樣,扮得真是惟妙惟肖。

  雲姜也幫著huáng衣丫鬟求qíng:“不關她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

  正文第七章昨夜笙歌容易散(6)

  樓驛風素來是體恤下人的,既然是意外,他斷然沒有為難丫鬟的道理。也正是因為王府上下都摸清了他的脾xing,丫鬟們才敢如此大膽,攛掇著整蠱雲姜。這會兒雨水已經將他的半個肩頭都打濕了,管家連連喊著我的祖宗唉,把傘舉過來,他卻還要撥一撥,非得將傘推去雲姜的頭頂。

  雲姜再是彆扭,也不得不有些感動,心裡仿佛漾起微微的漣漪,又仿佛是在這寒冬急雨的天,點了一盞照明的燈,喝了一壺暖身的酒。

  樓驛風堅持要雲姜與他同乘轀輬車。那轀輬車,亦名溫車,以琉璃鑲頂,四壁都用軟布做了拼貼,再以名貴絲綢做面,遮蓋fèng合。人坐在裡面,堪比置身溫暖的大chuáng,柔軟而舒適。只不過因為其華麗的裝飾而名貴的用料,使它顯得很是嬌弱,像那些輕易就要打碎的琉璃。

  方才雨勢急,隨從們慌忙間把車藏進路旁避雨的棚子,棚子漏水,滴滴答答的,他們還特意找了很多芭蕉葉來遮著,就是不想委屈了安定王心愛的轀輬車。

  可這會兒樓驛風直命人將車牽來,逆著雨也要載雲姜回府。還專程派了侍衛先行,去請酈都最好的大夫,說是雲姑娘的腳一下地,那大夫就得在門口候著。隨從們面面相覷,無奈的,泄氣的,憤懣的,什麼樣心思的都有,卻都不敢作聲。

  雲姜愈發尷尬,對樓驛風說只是皮外傷,既然還能動,便是沒有傷到筋骨,也許擦點外傷的藥就好了。

  樓驛風一臉苦笑,道:“府里又怎會不夠人手?她們怎麼說,你當真就信了?”

  雲姜愕然,仿佛還不是太明白樓驛風所指。

  樓驛風便道:“那幫丫頭,是故意要你來受罪的呢。”

  雲姜更是驚訝了。她不明為什麼丫鬟們要這般作弄她,不明樓驛風既然看出來了,為什麼卻也不作聲,好歹他是一府之主,就由著下人在私下裡暗箱cao作?這要是發生在皇宮裡,指不定會演變成什麼樣。

  但轉念想,這樣小的事qíng,自己難不成還盼著樓驛風把那huáng衣丫鬟揪出來整治一番不成?倒是這安定王,不動聲色的,連丫鬟也要給台階下,絲毫沒有主人的架子。想來若不是他平日裡的隨xing親和,做下人的,也不敢有惡作劇的膽吧。

  親和——

  就好像,像誰呢?雲姜的心裡微微痛了一下。想起那些溫柔的眼神與關切,初次邂逅的尷尬,屢次救助解圍,還有畫舫上拋開矜持哀傷的親吻,沈就瀾的面容愈加清晰,但是轉而卻又看見他和夏離嫣qíng意綿綿的畫面。

  愁雲頓時聚了雲姜滿臉。

  這表qíng讓樓驛風看見了,他皺眉問:“你在想什麼呢?”

  雲姜方回了神,搖頭道:“沒什麼。”然後側臉向窗外望去,紅梅倒退,山色濕潤,雨勢已經越來越小了。

  回到王府。大夫診斷過後,說雲姜的傷並無大礙,有輕微的骨裂,只要內外兼治,休養一段時間即可痊癒,並不會影響將來的行走。樓驛風便要丫鬟仔細地替雲姜煎藥,伺候她洗漱。恰好是那名huáng衣的丫鬟分到了這門差事,怏怏的表qíng立刻浮上臉,還想辯駁,卻被樓驛風一個眼神瞪了回去。那細節雲姜都看在眼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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