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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一張伶俐的嘴!”

  樓青煜突然朗聲大笑,一把捉緊了雲姜的手腕,將她向身前一拉,雲姜的鼻尖便撞了他的下顎,她的手隔在他胸前,觸到暖熱的胸膛。兩個人近得可以望見彼此臉上細細的絨毛,雲姜臉熱心跳,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只聽樓青煜在她的耳邊道:“我看你能瞞到幾時——”

  這時,門外傳來張公公尖細的聲音:“六皇子,您可醒著?”

  樓青煜鉤起嘴角笑了笑,然後丟開雲姜,道:“進來吧——”

  張公公掀開帘子,貓著腰進來,行了禮,道:“安定王府派人來了,說以前皇上賜給王爺的那件錦袍有些破損,王爺聽說靳雲姜善做針黹,想把她借去王府,補那件衣裳。”

  樓青煜皺眉道:“那十三皇叔,難道自己府里連個像樣的裁fèng也沒有嗎?”

  張公公道:“不是沒有,是那裁fèng手不巧,不敢碰,到底是御賜的東西,傳出去只怕要惹聖上不高興。王爺說他聽到舜禾宮的人都誇讚靳雲姜的手藝,他想來想去,也只有六皇子您,是他可以信任的。”

  樓青煜聽罷哈哈大笑,他知道父皇向來珍愛樓驛風,是斷然不會因為一件袍子就對他發難的,可樓驛風那話說得乖巧,傳話的太監也傳得伶俐,他點點頭,指著雲姜說:“你隨王府的人去吧。”

  雲姜不能違抗,只好應聲退下了。可是心裡卻七上八下,忐忑得很。她總覺得樓驛風選自己,仿佛是別有深意。想起之前在皇宮裡跟他的衝撞,還有他不知聽了多少的秘密談話,雲姜就緊張得滿手是汗。

  正文第七章昨夜笙歌容易散(1)

  第七章昨夜笙歌容易散

  安定王府,在酈都皇城北面。同宮城相隔甚遠,馬車行了好一陣,才到達王府門口,左右兩尊石獅猶顯氣派。

  王府內是一進連一進的院落。雲姜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滿眼的朱樓碧瓦,jīng致繁華,卻有蒼松暮鴉,和頭頂灰濛濛的天,將整個王府罩上一層淡淡的yīn霾。

  那時,樓驛風正在書房裡作畫,管家領著雲姜前去參見。樓驛風免了雲姜的禮,卻不擱筆,依然專心致志地畫著。雲姜不敢驚動他,只好在旁站著,自然而然地端詳起那幅畫來。

  只見一隻蛺蝶穿花,栩栩如生,背景的樓閣雖是虛化,卻也極為細緻講究。

  樓驛風冷不防開口,問:“你覺得畫得可好?”

  “好。”雲姜生硬地答。

  樓驛風淺笑著,擱了筆,問:“好在哪裡?”

  雲姜略怔,其實她並不懂得賞畫,大概能說的也只有好,好看,美麗,這一類概括xing的詞彙。想了想,雲姜道:“世人素來笑蝴蝶只是虛有其表,內里糟糠,王爺卻偏偏畫蝶,畫得這樣美,連奴婢也不禁喜歡上了。”

  樓驛風聽罷,低頭將畫上蝴蝶看了又看,便抬起頭來直視雲姜,道:“蝴蝶之美,仿若女子,一定要有懂得欣賞她的人,才能看到她的美。”

  樓驛風炯炯有神的眼睛望著雲姜,她不禁臉紅了,低頭說了一聲是。樓驛風看她尷尬,便轉了話題,向管家發問:“將錦袍拿來了沒有?”

  “正在門外候著呢。”管家彎腰。

  一名婢女隨即將那件御賜的雪青色袍子捧了進來。雲姜展開袍子細看了一遍,原來是從前襟到側腰的位置,拉了一道長長的口子,像是被什麼利器劃破的。因為料子嬌貴,所以破開的地方稍有些毛躁,就算可以用針線fèng合,也必定要小心再小心,謹防毛躁的地方擴散,一發不可收拾。

  “能補嗎?”樓驛風側頭望著雲姜,就好像一個天真的孩子,向夫子提了問題,然後很虔誠地期待著解答。

  雲姜的臉又紅了,點頭道:“能。”

  她不會說這件事qíng是如何的不容易,需要付出多大的心力,那樣只會顯得自己自誇或邀功。她只說一個字,當中細節全都省去了。

  “王爺。”雲姜補充道,“錦袍fèng補需要一點時間,不如就讓雲姜帶回宮裡,補好了,再給王爺送來,您看如何?”

  樓驛風不同意,說雲姜可以在王府里住下來,住個三五天的,待將袍子fèng好了再送她回宮去。雲姜內心忐忑不安,可對方是王爺,她沒有反抗的勇氣,結結巴巴把樓青煜搬出來做藉口,樓驛風也一樣回絕得gān脆,說樓青煜那邊他自會派人去通傳,他是不會有意見的。

  雲姜只有順從了。

  樓驛風甚至給雲姜安排了一間華麗的客房。儼然是把她當成前來小住的朋友,而不是什麼奴婢下人。雲姜覺得尷尬,卻聽見樓驛風俏皮地說:“你可是六皇子身邊最得寵的宮女呢。”

  雲姜當時就覺得心血翻湧,恨不能找個地fèng鑽進去。

  正文第七章昨夜笙歌容易散(2)

  雲姜本想快一些將錦袍fèng補完,然後立刻回宮去,誰知第二天清早剛穿好針線,王府里的家丁卻過來說,王爺在前廳等著,請姑娘過去。雲姜不明白出了什麼事qíng,便隨著家丁去到前廳,只見樓驛風神采飛揚,負手站在一簇錦雲琉璃燈下。

  她行過禮,便聽樓驛風道:“走吧!”

  “王爺,這是要去哪裡?”

  “市集今日可熱鬧了,跟我出去轉轉。”

  雲姜一愕,還想推搪:“可是那錦袍……”

  樓驛風卻大袖一揮,道:“不急,留著慢慢fèng。”

  雲姜頓時無語,但樓驛風卻不容她再辯駁,吩咐下人去準備馬車。

  雲姜實在不懂這安定王葫蘆里究竟賣的什麼藥,將她從宮裡調出來,qiáng留她,卻又不讓她做她應當做的事,反倒要她陪他微服逛市集?王府里一眾丫鬟奴婢紛紛對她橫眉豎目,就好像她搶了她們的相公似的——罪過罪過!怎麼這樣不害臊,胡亂打比方!雲姜想到這裡,不自覺懊惱地跺了跺腳。

  他們一行人到了市集,一看,果然是車水馬龍,遊人如織。樓驛風要雲姜和他並肩走,別丟了。哪知道背後一群隨行的王府丫鬟眼睛裡噴的火幾乎要把自己點著了。雲姜自己嗔怪自己,狠狠地一跺腳。樓驛風忙問:“怎麼?你的鞋子穿得不舒服嗎?”

  “不,不是。”

  雲姜本來就有點泄氣,心不在焉的,樓驛風這一問,她沒能掩飾得住,不耐煩的神態都堆在眉心。樓驛風便指著街道兩旁排成長龍的小攤販們,朗聲對一gān隨從說道:“你們每人挑一件東西,就當是本王對大家的犒賞。”

  隨從們歡天喜地地走去攤子前,這個揀一隻玉釵,那個選一尊花瓶,都是些名貴的東西,抱在懷裡沉甸甸的,滿臉的喜慶神色。

  唯有雲姜始終不見動靜。樓驛風便問她:“你要什麼?”

  “奴婢什麼也不要。”

  這裡難免有負氣的成分。要知道,雲姜在宮裡對六皇子也是擺過臉色的。她心裡不高興,面上立即就會掩不住,倒是讓樓驛風感到些許詫異,微微蹙了眉,也不知道說什麼。

  旁邊隨行的管家立刻拉長了臉,低聲對雲姜喝道:“你怎敢掃了王爺的興致!”

  雲姜也不是刁蠻任xing的女子,管家那樣斥她,她便偷偷地去看樓驛風的臉色,雖然他沒有明顯的憤怒,但是失望與尷尬是顯而易見的。雲姜心知自己的確是做得不妥,對方畢竟是地位尊貴的王爺,忤逆他,對自己並沒有好處。況且自己也只是在王府待幾天,過了這幾天,就不必再應酬這個古里古怪的王爺了。於是,雲姜勉qiáng地四處張望了一下,目光落在一個賣竹編的小攤上,那裡掛著幾隻竹條編成的蚱蜢,油綠綠的,栩栩如生。

  雲姜便走過去,提了一隻,道:“我就要這個——”

  正文第七章昨夜笙歌容易散(3)

  隨從笑了。

  管家也笑了。

  可是那些笑容卻是有驚愕,有譏諷,也有不屑。唯獨樓驛風笑得慡朗,晶亮的眸子,散發著溫和淡定的微光,像一層薄紗,溫柔地籠罩著雲姜jīng致的臉龐。

  不可否認,街市的熱鬧,是皇宮裡怎麼也不會有的,好像就連撲面過來的空氣,都帶著一種樸實的氣息。雲姜已經好久好久沒有感受到如此熱鬧的氣氛了,看熙來攘往,聽喧譁嘈雜,有點像記憶中的兒時,跟隨母親,為生計而奔走於市集。如果可以永遠都是那般年紀,幼稚任xing,可以不必害怕成人世界的算計與陷阱,該多好。

  雲姜想著想著,心qíng倒是放鬆了不少。

  他們在京中最享盛名的金膳樓用過餐。出來,向左走了半里,忽然聽見路旁的一幢紅樓里爆發出尖厲的呼叫聲:

  “安定王!是安定王啊——”

  眾人循聲一看,只見那紅樓的樓上樓下眨眼之間就擠滿了人,全都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她們手裡揮著各色的絲綢絹子,有的瞪眼,有的掩嘴,紛紛表現出驚喜激動的表qíng。

  有人喊:“王爺,您好久不來咱翠香樓了,奴家可是好惦記您呢……”

  有人說:“王爺,您上回答應了要送人家一串夜明珠的……”

  樓驛風頓時窘迫得表qíng都僵了。

  連鴇母聽到安定王三個字,也忙不迭跑出來,拖著樓驛風,媚笑道:“王爺,既然來了,何不進去坐坐,姑娘們都惦記著您呢……”

  若是在平時,樓驛風倒是三言兩語便應付了,走也好留也罷,都不失從容瀟灑,但今日偏偏窘得厲害,他對鴇母僵硬地一笑,拂開她的手,道:“今天我還有要事在身,請媽媽跟姑娘們說,我改日再來和大家品酒論棋。”

  品酒論棋?

  雲姜不由得暗自偷笑。在怡紅院這樣的地方,品什麼酒,論什麼棋?她不禁戲謔地瞥了樓驛風一眼,在看見他略微尷尬的表qíng的時候,又忍不住笑了。後來他們走出好遠,背後的叫喊聲才逐漸散去。

  回到王府之後,雲姜補衣一直補到深夜。她的每一針,每一線,就像下棋似的,定要先好好地思量了方能動手。雲姜中途qiáng撐著睡意聽見敲門聲,原來是王府的丫鬟端來了參湯,還有一隻燃著檀香,能夠安神解累的香爐。丫鬟說這些都是王爺吩咐的,希望姑娘喝了參湯早點歇著。

  雲姜微略感到驚訝,心道這王爺倒的確是細心,可轉念一想,若不是他白天qiáng拖著自己去市集,耽誤了,她也不至於還要在深夜趕工。況且,白天在怡紅院外那麼壯觀的一幕她是親眼見了的,這個風流的王爺,跟那些迎來送往的鶯鶯燕燕儼然自家人一樣,如此男子,定必是很能討得佳人歡心的吧。她搖了搖頭,又重新拉動了針線。她只是想早一點離開王府回到宮裡。雖然深宮裡險惡重重,明槍暗箭不斷,可也不得不承認,在舜禾宮,一切都變得簡單起來。除了時不時地要受到刁蠻皇子的捉弄,其餘倒也相安無事,仿佛是有一座庇護傘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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