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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扶著車門,耳邊空空如也,什麼聲音都接收得格外緩慢——

  身後滿載工人的大巴和貨車,引擎聲隆隆。

  荀莉聲嘶力竭催促還未上車的工人儘快上車。

  還有……

  還有什麼?

  她看見傅征隱蔽回牆角,有槍彈落在他身側,那藏身的圍牆四周,土塵翻起,煙塵不絕。

  她一個激靈,忽得回過神來。

  視野里,廠房後方左右都出現了持槍的暴亂分子。

  她轉身,看向仍在上車的工人們。

  回頭時,那被火力覆蓋的角落,已經看不見傅征的身影。

  對講機里,他的呼吸聲忽的一沉。

  燕綏心裡一咯噔,眼尾那抹還未散去的鮮紅炙熱地灼燒著她的皮膚。

  她幾乎是發了狠,重新上車,還未熄火的越野,在她大力的一腳油門下,轟鳴著,車頭猛得往前一送。

  她後背緊貼著座椅,雙眸始終落在傅征的方向,她擰開對講機的通話鍵:“你十點鐘方向,只有一個人,兩點鐘方向兩個人。我車頭會對準兩點鐘方向,你從后座上來,上車時小心十點鐘的方向。”

  槍林彈雨中,她義無反顧地緊轟了一腳油門,車頭斜對著圍牆,替傅征圈出一個嚴密的保護圈。

  用力過猛,數下點剎後仍舊控制不住車速,越野車本就脆弱到不堪一擊的防撞杆一聲脆響,突然掉落。

  引擎蓋上吃了不少顆子彈,燕綏把頭低至方向盤齊高。聽到后座車門打開,關上,揚聲叫他:“傅征?”

  傅征:“快倒車。”

  他一手壓住她的後腦,護住她,槍口從開了一絲縫的車窗伸出去,連著兩槍後:“往前開,加速。”

  他俯低身子,看著儀表台上車速從二十猛得飈高,啞聲道:“往上掛擋。”

  燕綏依言照做。

  她被護在他的手掌下,什麼也看不見,全憑感覺。

  “方向往右打半圈,繼續加速。”

  燕綏聽著油門聲,感受著從兩側車窗湧進的風聲判斷,她的車速已經過了六十碼。

  她咬了咬後槽牙,閉上眼。

  呼嘯的風聲里,感覺到他的指腹在她後頸上蹭了蹭。他的指尖濕漉,重重地捏了一下她的頸側。

  燕綏能感覺出他說話越來越吃力,剛想抬頭,忽聽他低喝一聲:“停車。”

  她下意識踩下剎車,無法擺脫的慣性里,她被傅征整個壓在身下牢牢護住,耳邊迸裂的槍聲里,她睜開眼,終於看清了從她耳畔滴落的血跡。

  她一僵。

  急剎後的大腦暈眩還未緩過來,握著方向盤的雙手已虛汗淋漓。

  她抖著唇,不敢動,張了張唇,努力了好幾次,才聽見自己從齒縫裡擠出的聲音:“傅征……”

  “傅征!”

  ——

  荀莉眼皮狠狠一跳,轉頭看去。

  離圍牆僅僅十幾厘米距離的越野車旁,是剛剛被擊斃的兩名暴亂分子。

  風捲動地上黃沙,湧起漩渦,翻卷的風沙漸漸迷眼。

  她緊握在手中的手機忽得震動起來,陽光下,為了省電開了最低背光的屏幕漆黑一片。

  她蜷著手心,試圖看清來電顯示,忙中出亂,百股湧上心頭的焦慮和急躁讓她耐心全失,她手忙腳亂地接起電話。

  “餵?”

  ……

  ——

  利比亞當地時間三點三十分。

  荀莉猛得跳起來,高舉手機,興奮大叫:“燕綏,燕綏,我們有車了!”

  “我們能去港口了!”

  “我們能回家了!”

  回應她的,是恍如靜止般的越野車裡,一聲汽笛長鳴。

  ——

  “傅征。”

  “你聽見了沒有。”

  “我們有車了。”

  “我們可以,回家了。”

  第一百零五章

  緊連著廠房的信號塔上,胡橋緊咬後槽牙,手中步槍的槍夾大開大合,跳了不少發子彈。

  耳麥里燕綏低聲呢喃的聲音輕飄飄的,恍若沒有實感。

  他和傅征的通話從傅征轉移陣地,繞去廠房後方截住四位暴徒時就已終止。

  並肩作戰多年,傅征負責突進,近身格鬥。他負責遙遙占據高地,為戰友鋪下火力布防。彼此間的默契,是不用言語就能互相領會的。

  此時,他心裡一空,似有風聲從高處俯衝入低谷。

  那種恐懼和三年前傅征為安全撤離人質和戰友,被俘二十四小時時如出一轍。

  ——

  胡橋盯著高倍鏡中,抬了機槍往塔頂掃射的機槍手,眼中猩紅一片。

  子彈上膛,他在密集的火力橫掃下,終於尋到機會瞄準對方機槍手。這一刻,他顧不得自己是否會暴露在對方的視野里,千載難逢的一線機會裡,他扣下扳機,手速極快地又上了一發子彈,連發兩槍,追入對方眉心。

  有子彈擦著他的耳廓釘入身後的牆體,發出沒體一般的聲響。

  胡橋狠吸了一口氣,身子一滑,緊貼著牆體貼地趴下隱蔽。

  左耳一陣鑽心的劇痛,他哆嗦著手,碰了碰耳朵尖。被子彈吃了一口的耳朵溫度燙手,他沉著一口氣,小心地用指腹沿著耳廓一點點往下摸。

  幸好。

  還在。

  他長長吐出一口氣,饒是耳垂缺了一個缺口也覺得高興,跟又撿了一條命一樣欣喜不已。

  這一槍耗費他太多精力,他翻了個身,仰面躺著。

  ——

  信號塔臨架在廠房旁側,高度也就比廠房高一層樓左右。

  胡橋原先的據地暴露後,被迫撤離。

  信號塔的塔頂安裝了收取信號的儀器,不過在利比亞全境信號真空的環境下猶如雞肋。而塔頂的平台無遮無掩,只有一叢牆體,狹窄得只供他趴匐在地上。腳尖露在塔外,遠遠看去,搖搖欲墜。

  並不適合狙擊手展開工作。

  喘勻了這口氣,他終於覺得左耳的痛感沒有之前那麼強烈了。他抬腕,從隨身佩戴的儀表里確認傅征的生命體徵。

  還活著。

  他無聲地大笑起來,劫後餘生的痛快讓他差點笑出眼淚來。

  就像前一秒還是被海水拋上岸的魚,乾涸到窒息。下一秒,潮水湧入,那口將死的濁悶呼吸被海水一漾,汲取到的全是新鮮的養分。

  胡橋趴回原位,調整耳麥頻序,試圖和燕綏建立聯繫。

  沙沙的電流聲里,先響起的,是指揮中心的呼叫。

  胡橋重新端起步槍,槍托抵住肩膀,他重新調整了個方向,斜倚著牆面,把槍口送出塔頂的縫隙。

  “砰”的一聲,最後一聲槍響。

  戰鬥結束。

  ——

  與此同時,指揮中心指示的撤離指示結束,胡橋背起步槍,遠眺天際。

  遠方高空之中似有蜂鳴般的引擎聲響起,聯動著同一片天空下的大地,轟鳴作響。

  班加西南部的交戰區忽得火光沖天,轟炸聲密集,像炸開的鍋爐,整座城市都掩在炮火之下,生靈塗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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