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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總得督促督促。」桓超抬臂指向王峙,「魔奴,你與深兒是同輩,你可以幫幫他嘛!阿愛不是有個妹妹還未嫁麼?」
桓超這醉話說得王峙一楞,旋即緩過來,回稟父親:「男女嫁娶,憑的是雙方入眼,孩兒一個旁觀的,不能左右。」
桓超挑了挑眉。
另一位在場人庾慎仍只是笑笑,替庾深,也替王峙向桓超解釋:「兄長,你別參與這些年輕人的事了!深兒和魔奴,他們都有自己的想法,」
桓超心中發笑,心想晚輩如苗,若不干預,只怕不能按心中所期生長。魔奴便是之前有王崇王道柔攔著,干預晚了。
但他面上卻贊同地點頭,告訴庾慎:「你說得對!」
桓超又道:「深兒這是學了你呀!」
有一個始終未娶的叔叔,便有一個上行下效的侄兒。
庾慎聽得這話,卻是心中一痛,繼而想起深兒不願成家,親兄親嫂的確懷疑是受了自己影響,雖然嘴上不說,但明顯限制了深兒與自己來往。
庾慎心中又是另外一痛。
他低下頭來,自己再斟滿一杯。
桓超倒酒,手舉著杯子伸來。
庾慎抬眼看看,與桓超舉杯,兩人皆仰脖一飲而盡。
王峙此時已悄然退了出去。
庾慎卻仍與桓超繼續對酌了五、六杯,才道:「三皇子似乎去裴一門下聽玄去了。」
無頭無尾,突然冒出來這句話。
聲音低低的。
桓超亦低聲道:「嗯,我知道這件事。」少頃,他冷笑一聲,「他們以為這樣就逃得過去嗎?我這邊探得消息,那傻子好像還喜歡上裴家女郎了……」桓超說到這,探了身子問庾慎:「對了,你家那小子,到底看中裴家女沒有?」
庾慎仔細思考,但看庾深的表現,不像是看上裴憐的,便搖頭道:「深兒應沒心思。」
「那樣最好不過了。」桓超又倒一杯酒,舉起來。庾慎忙也倒一杯,與兄長相碰。
庾慎道:「深兒不會影響我們的計劃。」
「事成之後,給他謀一門好親事。」桓超許諾道。
庾慎卻旋即面上轉淡:「看他自己吧。」庾深若不願娶妻,也強扭不得。
暑氣過了,秋意還未起,最近這段時間,是一年當中氣候最舒服的季節。
而今日又是近來最燦爛的一天。
如此好天氣,當出去郊遊,或在家中小院,擺三兩下酒菜,細品細酌,闔家歡樂。
王峙卻在今日性子異常焦躁,在廂房門口踱來踱去。
裴愛今日生產。
產婆進去已經兩三個時辰了,沒有消息。
他心裡墜墜不安,仿佛重回了當日戰場,如廝殺面對敵軍一般,懸著腦袋隨時會掉性命。
門前的老樹落了一片葉子,原是無關緊要的事情,平時王峙不會在意。此時見著葉子提前黃了落下,竟聯想起不好的來。
愈發不安。
王道柔站在門外,同王峙一樣不安。
時年歲久,她已經忘了當年怎麼生的魔奴,好像沒這麼緊張,迷迷糊糊就過來了。
今日,怎地緊張起來?
王道柔呼吸不暢,王峙在右側踱步,她就在左側輾轉圈,兩隻手緊緊攥著,一會又默默禱告。
王道柔調整了會呼吸,放眼四周,不見桓超蹤影——一開始桓超還在的,約莫過了一刻鐘,他說裴愛久不生產,這麼等下去乾耗時間,就調頭回書房了。
王道柔吩咐婢女,去書房尋桓超。
不一會兒,婢女回報,郎主不在書房中。
「他去哪了?」王道柔脫口而出。
婢女怯怯:「奴不知。」
這個節骨眼上,王道柔沒心思責罰奴婢,讓婢女起來。王峙原本在另一側踱步,身後跟著沖天,抱著劍,大氣不敢出。結果王峙瞧見王道柔這邊在問話,就走過來:「阿娘,怎麼了?」
王道柔面上露出笑容:「你阿父剛命人傳話,他待會就過來。」
王峙點頭。
接著,王道柔向王峙道出心中緊張。
句句字字,說得王峙心中愈添慌亂,尤其是王道柔提到,自己生王峙時,好像沒用這麼多時間。王峙擔憂,但又想著,阿娘已經如此慌了,自己便不能露出憂懼,只有自己面上鎮定,還能讓阿娘稍稍放寬心。
王峙扶住王道柔:「阿娘你別擔心了,這產婆是建康城最好的,阿愛一定母子平安。」
王道柔見王峙似乎一點也不慌,便覺受了影響,呼吸稍微順暢些,但心裡的石頭仍是懸著的。
王峙又對王道柔道,「阿娘可以先回房歇息,待會生了孫嗣,抱給你看。」
王道柔搖搖頭,現下心境,她沒法離開。
王峙思忖片刻,喚道:「沖天!」
「奴在。」
「護好這裡。」王峙下了命令,而後告知王道柔,「我進去瞧瞧。」
「你哪能進去!」王道柔驚道,「男兒不可見此血光!」她極力阻攔,「你在這裡守著,我進去替你瞧瞧媳婦!」
王峙想了想,順了母親的意思。
房門很快開啟,王峙想往裡瞧,但自己站在光明處瞧陰暗處,是一片漆黑。他腳下邁步,正準備細看,房門卻在王道柔進去後迅速關閉,速度之快,令他覺著倘若在遲關一秒,就會夾住王道柔的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