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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嘴角噙起一抹輕蔑的笑。
裴愛撕了數條裙子,打開瓶子,一股刺鼻的藥味,有點像她以前幫王峙上的藥,但味道遠比那藥劣質。
她倒了一點在掌心,低頭細看,是粉末。
所以是先把粉末倒在傷口,再包紮嗎?
裴愛又猶豫了。
她停滯了一會,令狐然緊抿雙唇,絲毫沒有開口的跡象。
她心一橫,就這麼做吧!
手抖著把藥灑在令狐然傷口上,也沒灑均勻。再慢慢包紮。
這一切令狐然都知道,背對著裴愛的他,偷偷笑了笑。
突然,令狐然瞥見星星正在隱去,眸光一閃。
他突然站起身,把裴愛嚇一大跳,以為自己上藥包紮上錯了,一下子坐到地上。
令狐然聞聲回頭,淡淡看裴愛一眼:「不關你的事,安靜。」
裴愛大氣不敢出。
令狐然竟對著星辰雙膝跪下,高舉雙手,朝它們隱去的方向斜身匍匐。
就這樣,一直重複著動作,直到星星們全看不見,天空有深黑轉淡。
令狐然站起身,走回裴愛身邊,重新坐下:「繼續。」
他命令裴愛繼續為他包紮。
裴愛又給他包紮了兩處,看看臉上的傷,輕聲問道:「臉上的怎樣處理?」
「你覺得應該怎樣處理?」
裴愛小聲試探道:「也包起來?」
令狐然舉手做了個打人的姿勢,但手沒有真正落下。倒是裴愛喊起來:「唉,唉,別動那隻胳膊!」
她剛包好的,忙去檢查,還好沒有鬆脫。
「你幫人治傷,很嫻熟啊?」令狐突然問道。
裴愛沉默片刻:「但是不知道臉上的上怎麼處理……」
「沒事,不用管。過天結疤,脫落,會有道白印子,慢慢就平了。」
裴愛覺得他說得很風淡雲輕,好像一次又一次這樣傷過。
她不敢問,只敢問其它的:「令……狐?」
無人回應。
裴愛又喊:「令狐?」
「有屁快放!」
「你方才匍匐不斷,是你們的某種儀式嗎?」
令狐然似乎不太情願回答她,因為過了許久,他才說:「在北地之北,極寒之地,有一個部落。部落里的人,如果當晚想起逝去的親人,而後趁星星落下時祭拜,親人就會增加下一世的幸福。」
裴愛沒有接話。
天漸漸有淡黑轉白了,令狐然似乎打開了話匣子,竟給裴愛講了個清晨故事:「從前,有一群狼,有狼族長、狼伯父、狼媽媽、狼哥哥……反正都是親戚。後來這群狼里出了誤會,也可能本就沒有誤會,把狼媽媽和狼哥哥趕了出去。然後三匹狼遇到了獵人,不是一兩個獵人,是一整個獵人部落。狼媽媽先把狼哥哥推走,留下自己抵擋,但獵物哪裡抵擋得住獵人,狼媽媽在刀劍之下拼命的哭喊,求情,那群獵人,還是把她殺了。狼哥哥回頭看的最後一眼,狼媽媽就坐在地上,星光如燈,其實那個時候,狼媽媽肚裡已經懷了狼妹妹。」
裴愛聽得入迷:「那狼哥哥後來有沒有給狼媽媽報仇?」
「有啊。」令狐然笑道,「他後來變得很強很強,一個人,把整個獵人部落全部屠殺。殺完還不盡興,他接著回到狼部落,殺了所有的狼。」
就像今天一樣,一面殺一面笑,然後將仇人的屍體一層層壘起來,壘成一道牆。太高了,有些屍體墜下來,在旁邊,成土堆。
後來禿鷲來食,烏鴉來食,腐肉盡去,只剩骷髏。
骷髏堆積如山,這便是「骷髏山」外號的由來。
第55章
令狐然故事講長了,自己陷入故事裡去,久久才回過神。他回頭看裴愛,一面說:「唉——」
只開了口就停住了。
因為裴愛實在太困,數天來幾未入眠,已經睡著了。
令狐然帶笑氣道:「這人!」
發現裴愛睡著的姿勢,是腦袋靠在他肩膀上的。令狐然皺眉,抬手就要把她推開,但聞得裴愛清晰呼吸聲,手卻滯在空中。
任她睡吧!
裴愛醒來時,是被餓醒的。
她才迷迷糊糊睜眼,就聽見令狐然在說她:「你這人倒是舒坦得很,困了便睡,肚子咕咕叫就醒了。」
「我剛才肚子叫了?」裴愛發現自己腦袋靠在令狐然肩上,立即移開。
令狐然告訴她:「叫得很響,跟打雷一樣。」
裴愛猶豫了下,鼓起勇氣問他:「那有吃的嗎?」一直沒吃東西,餓得她腹疼。
令狐然緩緩遞過來一隻囊壺。
裴愛盯著囊壺,裡面是水?還是酒?
酒水灌肚充飢?
令狐然似乎看穿她在遲疑什麼,冷冷道:「裡面是粥。」說著拔開塞子,自喝一口,遞給裴愛。
他的舉動也許只想自證粥里沒毒,但裴愛看他喝過,不敢接了。
共用……不妥。
令狐然皺著眉頭,盯她良久,明白過來,嘲笑道:「之前就用這囊給你灌過水了!」
裴愛大驚:「什麼時候?」
「昨晚你暈的時候,怕你死了。」令狐然淡淡道。發現她仍不接,又冷漠補充:「喝不喝,不喝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