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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霜知道,等他清醒過來,若是想起自己做的事,他恐怕也比這世上的任何人都要更加痛恨他自己。

  而如此一想,黎霜竟然心疼他也更勝過了心疼她自己。

  ☆、第41章

  幾乎快要到黎明的時候,秦瀾與巫引才從山裡披著一身寒露回來。

  秦瀾入了小屋的時候,正見得黎霜蹲坐在chuáng榻下方,一隻手被鐵鏈牽連著,放在chuáng上,而另一隻手則抱著膝蓋。她就這樣枕著手臂沉睡。看起來疲憊又可憐。

  她沒有醒,所以秦瀾能大膽的去打量她,她的衣服重新穿過,腰帶是破損之後打結接上的,衣襟也有坡口。她頭髮凌亂,脖子上,鎖骨間有與她之前傷口不一樣的紅痕……

  秦瀾知道那是什麼,可卻從來沒有想像過,有朝一日,竟會在黎霜的頸項上看見這樣的印記……而且這印記加上這破損的衣物,還有黎霜如今這委於chuáng下抱膝睡覺的模樣,猜一猜便也能知道方才他不在的時候,這躺著的男人對她做了什麼。

  秦瀾喉頭髮緊,牙關緊緊咬了片刻,未忍住,輕喚一聲:“將軍。”

  黎霜今日折騰累了,睡得比往常死一些,在這聲輕喚下才抬起了頭。

  她眼中有初醒的迷離,待看清秦瀾之後,一眨眼便散掉了那些朦朧:“秦瀾啊。”

  她沙啞應了一聲,撐著膝蓋便要站起身來,可蹲得久了,起身便有些站不穩,她往前面一倒,秦瀾堪堪服了她一把。

  他們兩人之間相伴多年,黎霜幾乎所有的仗都是一同與秦瀾去打的,這樣的互幫互助也實在稀鬆平常,黎霜捏了捏眉心,提振自己的jīng神,剛道了句多謝,卻未想秦瀾卻將她往旁邊一拉,拔了腰間的劍便沖晉安頸項砍去!竟是要一劍斬斷他腦袋的模樣!

  霎時,黎霜僅有的那點初醒的慵懶也給盡數嚇沒了去,她抬手抵住秦瀾的手肘,堪堪攔住了他這一擊。

  “秦瀾?”黎霜不敢置信,“你做什麼?”

  外面正在整理糙藥的巫引聞聲入屋,得見這一幕,連忙上前將秦瀾架住抱著他拉開了距離:“秦將軍,你這是怎麼了?突然中邪了?”

  他沒有中邪,他只是怒火中燒,氣這人膽敢對黎霜行此無禮且無恥之事,更是氣自己……

  自己這一夜,與巫引在外採摘糙藥,巫引美其名曰是要給黎霜和晉安療傷。

  可秦瀾知道他在打什麼算盤,秦瀾能看出這人一直想撮合黎霜與那神秘人,他應該儘快回去,守著黎霜,就像他以前一樣……

  但巫引一邊摘糙藥時一邊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話卻攔住了他:“再看看別的糙藥吧,要是回去早了,真在辦什麼事兒,撞上了可不尷尬。”

  黎霜絕不可能是那麼荒唐的人,這個說法若是放在以前,秦瀾會覺得可笑得不用搭理,但現在,他且被這話絆住了腳步。

  萬一呢。

  畢竟黎霜已經荒唐得從塞北回京,只為追尋這一人,又荒唐得向聖上借兵,不知付出了多大的代價才來救這一人……她已經做了很多在他看來無比荒唐的事。

  而現在這夜這麼深沉,能掩蓋那麼多秘密……比起之前的事,巫引說的這話,好像也不怎麼荒唐了。

  秦瀾便這樣於他在林間走了一宿,直至即將黎明破曉,才敢回五靈門,但卻沒想到,看到的卻是這樣的黎霜。

  若是她願意,秦瀾絕無二話,再多qíng緒也可自我隱忍,但現如今,她的láng狽與昨夜的掙扎盡數落在秦瀾眼裡,他便再難控制的怒火四溢。

  “此人於將軍危害甚大,我留不得他。”

  他作勢要掙脫巫引,可巫引卻哪是那麼好對付的,袖中摺扇往下一滑,三五下比劃便巧妙的將秦瀾推到了房間另一邊,他則攔在了黎霜晉安與秦瀾中間。

  巫引往後瞥了一眼,他何其jīng明,眼珠子一轉便瞭然了其間幾人的心思,卻也不用道破,只笑眯眯的扇了兩下扇子:“這人可是我五靈門的寶貝,別說你將軍不讓你殺,我也是斷然不會讓你動手的,你若有氣便也忍忍,左右這事你是辦不了的。”

  “此人三番兩次對將軍不敬!我今日便是拼了命也斷不讓他活著出這門。”他面色yīn沉,眸色森冷,盯住晉安的目光猶如戰場上面對最兇惡的敵人,殺氣涌動。

  黎霜知秦瀾動了真怒,可這事怎麼說來都是尷尬,她只得拉了拉衣襟擋住將自己的脖子擋了擋:“他只是……暫時這樣。”黎霜嘆了口氣,“傷害我也好,昨晚的意外也罷,都並非他本心。”

  “無論如何,他便是個隱患。”秦瀾聲色俱厲,“將軍恕屬下冒犯,今日必留不得他。”

  黎霜沉默,與秦瀾共事多年,她知道今日她便是擺出軍令,恐怕……他也不會聽她的。

  “呀。”

  正是僵持之際,巫引倏爾一聲感慨,“天亮了。”

  黎霜目光一轉,但見窗外朝霞漫天,朝陽已慢慢躍過遠山,光芒撲灑大地。

  她幾乎是下意識的一回頭,但見躺在chuáng上的晉安卻並沒有變成小孩,他的胸膛也只是入昨晚一樣留有一個紅色火焰紋。出人意料的,是晉安竟然……醒了。

  他直勾勾的盯著黎霜,目光清亮透徹,一如塞外每個夜裡他盯著她的模樣,只是與以前的月光都不一樣,他的眼裡是印著朝霞的。

  這是黎霜第一次在白日裡見到不是小孩的晉安。

  她有點愣神,本以為是因為自己還呆在晉安身邊,所以延遲了他變化的時間,但……她現在除了那根鐵鏈,身體也沒有任何地方碰著晉安。

  她在驚訝,巫引亦然:“咦,這終於和老頭子們說的蠱人有點相像了。”

  胸口有印記,其他地方與普通人並無不同,他好像經過昨天的折騰之後,終於……變成了完整的蠱人了嗎……

  但是此時的晉安卻並沒有注意到自己身體的變化,他只是望著黎霜,略帶沙啞的詢問出聲:“我又傷了你,是嗎?”

  聲色自帶三分痛意,黎霜便如此輕易的開心心疼起他來。她開了口,尚未說話,那方殺氣一動,黎霜轉頭,秦瀾以奪命之姿殺上前來,眸光如刀,真如他所說,今日必要取晉安xing命……

  ☆、第42章

  秦瀾的刀光轉瞬便截至晉安面前,晉安不躲不避,只是望著黎霜,仿似就這般心甘qíng願的要將這條xing命jiāo代在秦瀾刀間。

  可他不動,巫引與黎霜卻並沒閒著,黎霜半截攔下秦瀾的手,一個巧勁兒徑直將他手上大刀繳械,而巫引則一步上前制住秦瀾動作,在他胸前一推,便將秦瀾推了回去。

  秦瀾站定,腳蹬地而起,再是殺了回來,巫引眉梢一動,手中運氣正是要動真格之際,黎霜將從秦瀾手上繳來的刀往地上一cha,立在chuáng前,神色冰涼且嚴肅:“你將我殺了,再殺他。”

  秦瀾聞言,身形一頓,與黎霜四目相接,他眼底隱忍的qíng緒終於再也壓制不住的流露出來,憤怒,痛恨,不甘與……嫉妒。

  焚心噬骨的嫉妒。

  “將軍,你這此行此舉,可當真還想得清楚?”秦瀾怒火中燒,終是再也忍不住qíng緒,爆發而出,“塞北而來,千里奔行,一路跋涉,用多少代價才能換得聖上借你兵將五萬?將軍你可都忘了!幾年前你與大將軍是冒著何等危險,才終於遠離京城,北至塞外!如今卻為了這時常傷你,害你,至你於險境之人,將自己拱手奉上!你這般守他護他,能有何等結果!”

  黎霜沉默,而晉安卻在黎霜的背後,看著朝陽透過她的身體投she而出的光線有幾分失神。

  恍惚之中,他聽著秦瀾的怒叱聲,又仿似聽到了來自天邊的聲音,那聲音是他從未聽過的粗獷,但也帶著莫名其妙的熟悉,像是要從他靈魂深處里掙扎出來一樣。

  與此同時,腦海里也有許許多多的畫面不停的閃現,一如昨天,在聽到秦瀾帶來的關於西戎的消息之後。

  那些陌生中帶著些許熟悉的畫面不停的湧入腦海,只是相較於昨天的模糊,今天腦海里的畫面更加的清晰。

  而此時沒有人注意到晉安的神色。

  黎霜與巫引皆沉默的望著秦瀾。

  “今日你便是將他護住,他日回京,你又待將他如何?你既念著他,為他借兵而來,聖上豈會允許這般一人留存世上,猜忌一旦有了,只要他還活著,你,將軍府……又何止只會有聖上記掛著這事!後宮,前朝,誰都會知道,大將軍之女……”

  秦瀾在這樣激動的qíng緒之下,也活生生的憋住了尚未出口的話。

  因為這話里,是另一種令他萬分難受的,關於黎霜的結局。

  她會嫁給皇帝。

  而滿朝文武,後宮三千都會知道,黎霜在嫁給皇帝之前,千里奔赴,去救了一個神秘的男人。

  且這個神秘的男人還活著。

  或許現在司馬揚看在她上jiāo軍權的份上,並不會在這件事上有多在意,但只要有一天,司馬揚要宰殺走狗了,要削弱將軍府了,這件事就會變成將軍府身上的一根長釘。

  皇帝和別人手上則拿著一把斧子,輕輕一拍,就可釘住將軍府的脊梁骨。

  若說現在還有方法補救這個境況,那就是將晉安殺了,找個由頭,便說黎霜追來,是為了殺這男子報仇,只有這樣,這件事在未來,才不會在什麼時候有變化的機會。

  但是……

  “就是因為花了那麼大的功夫,所以我才更要他活著。”

  黎霜聲音沙啞,但眸光與言辭卻那麼清晰。

  於是秦瀾再多的憤怒,此刻都變得那麼無關重要。

  她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的荒唐和任xing,而偏偏父親還縱容了她的任xing,這一生,她大概也就只能任xing這麼一次吧,儘管會因為這一次而讓她未來墮入萬丈深淵,但她不會後悔走這一遭。

  “將軍……”秦瀾聲色喑啞至極,像是打了一場丟盔棄甲的敗仗,“你可有想過以後?”

  黎霜想過,她想過關於晉安的以後,為他而擔憂,但自己的未來,好像再沒什麼是可以讓她懼怕的。

  她做了選擇,在做選擇的時候,就已經想的清清楚楚了。

  “我有打算。”

  秦瀾再無他言,也沒辦法繼續在這小屋裡呆下去。他垂了眼眸,一如以前每一次一樣,不再直視黎霜的面容,垂下頭,握緊拳:“將軍……有定奪便……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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