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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夫妻倆專程在他面前演了場戲。那日傍晚,破月帶楚余心到營中遛彎,回來時,恰好看到一個流潯士兵舉刀要“殺”楚千洐。楚余心當時就發了飆,一掌把流潯士兵拍成了血泥。

  之後如法pào制,接連讓楚余心殺了“想要輕薄”破月的流潯監軍,楚千洐又當著楚余心的面,將蠻族軍中的千餘流潯士兵,全部集中到營中,就地正法。

  當時不光楚余心看到了,全軍蠻人也都看到了。氣氛沉寂而壓抑,而楚千洐在砍下最後一個流潯士兵的腦袋後,提著刀走到楚余心面前跪下。

  “爹。幫我殺流潯人。”

  就這麼一句話,就這麼殘忍、決絕、無法挽回的一幕,楚余心真的改變了。他從地上扶起楚千洐,點了點頭。

  這支十萬人的大軍,是蠻族jīng銳。另有十萬蠻人,在君和境內與唐卿作戰。軍中本就有六萬餘人,是當日楚余心北伐殘部,抑或其後人。大多是二十至四十歲的壯年。其餘三萬餘人是白澤森里土著蠻人。他們雖受流潯訓練,但已習慣唯楚余心馬首是瞻。在楚余心發出攻打流潯人的號令、又斬殺了兩千不服軍令的蠻人後,其餘所有人都安分下來——他們或許被毒藥麻痹得完全不怕死,但是他們習慣服從qiáng者。

  而破月這晚旁觀了父子倆下令屠殺數千人後,雖高興於他們控制了這支大軍,卻也心有餘悸。她一直都知道,在必要的時候,楚千洐可以比誰都兇殘,比誰心腸都硬。

  好在,他是愛她的。

  想到這裡,她重新看向前方策馬而來的兩人,柔聲對楚余心道:“爹,千洐和他的兄弟來了。”

  待兩人走近,楚千洐拉著慕容湛到了楚余心面前。慕容迎面拜倒,楚余心卻全無反應,只拍了拍楚千洐的肩頭,繼續僵立不動。楚千洐關切的問:“爹,你無恙吧?”楚余心不吭聲。

  他父子倆親近,破月便看嚮慕容湛。只瞧了一眼,便讓她心頭微微有點難受。那是怎樣的目光啊,安靜、悲傷,卻又喜悅,清澈的眸亮過頭頂的月色。

  破月微笑朝他點頭,他眸中暗涌的神色立刻褪去,重回溫暖的平和。

  “你們都安然無恙,這……實在是太好了。”他低聲說,甚至還有點不流利。破月笑著說:“嗯。都會很好的。”她已經知道了慕容充被殺的消息,頓了頓又問:“小容,你……是不是要當皇帝了?”

  慕容湛一怔,旋即苦笑不語。破月望著他:“其實我不想你當皇帝,太累。”慕容湛點頭:“我如何做得好……”

  “你會是個好皇帝。”破月打斷他的話。

  慕容湛眸色一震,緊盯著她,沉默不語。

  楚千洐聽著兩人對話,此刻也有些動容,走過來握緊破月的手,對慕容湛道:“皇帝也好,平頭百姓也好。小容,你想走什麼路,我們都會陪你走下去。”

  慕容深深望著他二人,目光不著痕跡的滑過他們期待的容顏,滑過他們jiāo握的雙手。一種溫暖的疼痛,隱隱侵襲他的心口。只是那溫暖太寬廣,無所不在,將那份疼痛溫柔而親昵的包裹,變得似有似無,變得無足輕重。

  沉默許久後,他點點頭,露出大雪初霽般的笑容。

  “我是……父皇的兒子,慕容氏唯一的血脈。我會……做個好皇帝。”

  **

  半月後,慕容湛返回帝京登基,年號“永平”。大胥舉國沸騰,百官朝拜,萬軍歸心。步千洐為元帥,都督天下兵馬。他集結各地軍隊,在一個月內,迅速dàng平大胥境內流潯軍隊,隨即提兵北上。

  而蠻族大軍在北部邊境與他合兵,全軍共計三十萬人,踏過青侖沙漠,直赴君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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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還有兩章結局,摸下巴

  ☆、118

  七月是大胥最炎熱的月份,卻是君和最好的時節。雖然熱,但空氣溫濕、日光明媚、樹綠花開,仿佛天下最美好的景色,都盛開在君和。

  唐卿便在這最好的時節里,全身肌ròu麻痹、經脈失覺,徹底臥chuáng不起。

  流潯的入侵,已經有半年了。在這半年裡,他失去了很多城池,但他正一點點奪回來。戰爭的漫長和僵持,讓所有人開始喪失信心。而唐卿卻看得透徹,局勢正在改變。敵人攻打下一個城池,需要的時間更長了;而他們原本源源不斷的兵力,似乎也變得枯竭,不再增加;而自己這邊,士兵們似乎已經熟悉了與蠻人的作戰,不再盲目懼怕,唐氏的軍隊,又恢復了以往的自信頑qiáng。

  雖然南部斷絕了一切消息,但他敏感的察覺到,有些事qíng已經改變了。雖然他不知道具體是什麼,但按照他推斷的徐傲的用兵,應當會在給予大胥迎頭痛擊後,將蠻軍另一支主力調回君和境內。畢竟,與君和人相比,大胥整體兵力確實孱弱許多。可為什麼沒有動靜呢?

  那只有一個可能,大胥戰局的發展,超出了他的預期。要麼大胥已經覆滅,要麼他們完勝了流潯。儘管目前看來,第一個可能xing更大,但他始終覺得,步千洐不會讓他失望。

  今日是十五,花好月圓。前方的戰事經過幾個月的焦灼,也有所遲滯和停歇。唐卿便在這寧靜的夏夜,躺在一處僻靜的庭院裡,靜靜望著頭頂的月光。

  “阿荼,在想什麼?”他柔聲問。

  唐荼十三緩緩抬頭,目光觸到哥哥蒼白的臉色,立刻移往腳邊yīn暗的角落。他放下手裡的書,那是本醫術,記載著痛風、癱瘓等病症的救治方法。他在大胥、君和武林混跡多年,多少江湖名醫的醫書都被他獲得。

  但沒有一本,能救哥哥。

  “你無需這樣。”唐卿豈能不知他的心思,柔聲道,“生死有命,何需qiáng求?”

  “不。”gān脆的聲音。

  唐卿嘆息一聲,也不再勸,只又提起最關心的話題:“據我推測,天下不出三個月,便會平定。那時我要是不在了,你記得,找個姑娘,替唐家傳宗接代。”

  “你先。”

  唐卿失笑,正要說他迂執,卻聽見零碎的腳步聲,親兵低頭走了進來。

  “元帥,大胥密信。”

  唐卿一怔,伸手接過,從信封中抖出書柬,首先看向落款。這一看,先笑了。

  楚千洐。

  他不由得想,這個落款,表示步千洐要公開恢復身份。為什麼?待展信一看,卻只有寥寥數字:“八月下,決戰玲瓏城。”

  唐卿拿著信,足足沉思了有半個時辰。十三也看了信,默然片刻:“不懂。”

  唐卿這才將信一折,於燭火上化了,笑道:“你們不是好兄弟嗎?他學你,言簡意賅。”

  十三神色一滯,唐卿這才解釋:“君和境內,流潯主力便在玲瓏城附近。他與我相約,八月下,與流潯大軍決戰。

  他既跟我如此約定,定是已dàng平了大胥境內的流潯兵馬。這著實讓我未料想到。

  只不過他還有些小兒心xing,總不忘逮著機會,給我出些難題。故意語焉不詳,看我能不能猜到,他為何有恃無恐,為何能大獲全勝,為何能夠提兵北上?”

  十三眸中陡然升起笑意:“你猜中否?”

  唐卿微微一笑:“傻氣!我為何要費腦子猜?命斥候去探便是。他如此大張旗鼓提兵北上,豈能瞞過我的眼線?”

  五日後,唐氏斥候傳來令人驚訝而振奮的消息。唐卿看到三十萬大軍和十萬蠻人兩個數字,這下倒真的怔住了。

  斥候又說,大胥軍打出了“楚”字旗號,唐卿足足愣了半個時辰,終是釋然而笑。

  “儘管匪夷所思。”他對十三說,“蠻族大將,應當就是楚余心。”

  十三卻只愣了一瞬間,隨即眉目平靜下來:“哦。”

  唐卿奇道:“你不驚訝?”

  十三很淡定:“想不通,故不想。”

  唐卿驟然失笑,招手讓十三坐到chuáng邊,拉著他的手,微微用力。這個虛弱的,已經躺在chuáng上指揮戰鬥數月的青年,露出燦爛的欣慰笑容。

  “阿荼,我會好好打完這場仗,我要給你們,一個太太平平的天下。”

  **

  平心而論,大胥能夠迅速擊潰入侵的流潯部隊,主要原因是楚余心的反目,但也跟唐卿拖住了徐傲大部分兵力,脫不了gān系。若不是唐卿在北部支撐數月,越打越qiáng,大胥的光復之路,還要走很久。但同樣的道理,如果不是大胥及時取勝,唐卿的復國之路,也不會如現在這麼快,這麼順利。

  也不能在八月下,意氣風發的發兵玲瓏城。

  這兩個月來,兩人同在一片戰場,從不曾見面,書信往來也是隻言片語。但兩人的默契簡直渾然天成,你偷襲糧倉,我便阻擊援軍;你正面對抗,我便背後奇襲。一切仿佛演練好似的天衣無fèng。

  有時候破月會問楚千洐:“你倆商討得這麼細緻啊?”

  楚千洐搖頭:“未曾。”

  “那……”

  “見招拆招便是。”

  唐卿一直住在遠離戰場的後方,收到最後的消息時,距離決戰之日已過去了半個月。這個速度已經很快了,快馬往返於他的住所和玲瓏城,便需七八日,更何況這場決戰據說還打了足足十日。

  但來報信的,竟然是大胥兵。

  他們的速度比唐家軍的斥候更快,這令唐卿不得不多看面前的胥人一眼。

  是個高大的青年,身材修長、面目憨厚。垂首低眉立在離chuáng五步遠處,等候他的詢問。

  唐卿讓十三扶自己坐起,靠在牆壁上,咳嗽兩聲,臉頰泛起微紅,笑道:“見笑了。”

  青年抬眸看著他,一雙眼倒是純黑有神:“元帥以病體支撐天下大局,實乃當之無愧的英雄。”

  “過譽了。”唐卿平靜道,“既然楚將軍派你來報信,詳細的說,戰況如何了?”

  那青年語速適中、言辭清晰,只說八月二十九,三軍決戰玲瓏城,遭遇徐傲頑qiáng抵抗。苦戰十日有餘,終是大獲全勝。俘虜四萬,殲敵十萬,潰逃四五萬,徐傲自刎而死。如今君和大胥均已派兵直入流潯境內,占領其全境指日可待。

  唐卿聽完,並未太多意外或喜色,反倒微微蹙眉:“俘虜四萬,卻死了十萬。雖是惡戰,也死得太多了。”

  那青年鞠躬道:“元帥宅心仁厚。另外,將軍讓我轉告:徐傲雙目已盲,是幼時被母親刺傷,據說只因為父親不喜歡他,母親亦有些瘋瘋癲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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