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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扈紹陵覺得奇怪,楚王這樣的人怎麼也忽然軟弱下去了,後來才知道什麼叫欲揚先抑。

  軍中登台議事這一日大雪仍然不停,庭中梅花被白雪覆壓,幾人都披著厚裘氅。賀滄笙今日竟又換回了紅狐的風領和暖手,一身黑袍被壓在下面。她傷病了幾日,人又瘦弱了些,但眉眼間愈發冶麗,見者心驚。

  崔祿不知為何姍姍來遲,頭戴三山帽,揣著鹿皮的袖,入內後只給賀滄笙簡單地見了禮,便要落座。

  「且慢,」賀滄笙卻抬了手,吩咐道,「撤了崔公公的座。」

  近衛立刻入內照辦,崔祿臉上浮現出不忿,壓著火問道:「楚王殿下,咱家來議軍事,敢問這是何故?」

  賀滄笙沒有任何表情,道:「公公身為監軍,今晨議事卻來得如此晚,有違軍規。」

  「殿下所言極是,公公可聽過此句,三軍可奪氣,將軍可以奪心[1]。」溫緒之還是一貫的和氣,給崔祿解釋道,「公公身居要職,此舉實是敗壞我軍氣勢,不可不懲。」

  他話音才落,賀滄笙就扔了令下去,根本不等崔祿辯駁。

  「來人,」她嗓音低沉,「崔祿目無法紀,遲來晨會,罰軍棍三十。就在廳前,立即執行。」

  崔祿大驚,他今日還真是一收到消息就趕了過來,可看帳中各人的樣子分明是已等了許久。這楚王也不給他機會說話,倒像是早有密謀,就是要整治他。

  一般賞軍棍時都有人出來求情,可他早就惹了眾怒,此舉算得上是大快人心,誰還理他。扈紹陵挑眉,幾乎要笑出聲。

  「慢著!」崔祿眼看著士兵進門,急喝一聲,對賀滄笙道:「咱家代表聖上,楚王焉敢如此!」

  「聖上?」賀滄笙聞言忽地冷笑出聲,她這長相,這笑意,再被紅狐皮毛一襯,也就剩妖孽二字可以形容了。

  「聖上命你監軍,你卻憊懶貽誤,從不曾與本王商討抗敵事宜。如今西戎人就在城下,也不見你請命勘查廝殺。」賀滄笙字字清晰道,「這樣的作為,是你,還是聖上的意思?」

  崔祿沒想到她如此直白,驚呆了一瞬,反應過來後道:「楚王,你敢對聖上不敬!」

  坐在下面的洪達有些緊張,因為這不是小罪名。他看向賀滄笙,卻見殿下神情自若,將暖手放在桌上,露出潔白的雙手,緩緩地站起了身。

  她腰側的寄岳碰到桌沿,沉悶地響了一聲。

  「將在外,主令有所不受,以便國家[2]。」賀滄笙從容踱步,緩至崔祿身面前,道:「何況本王是先帝親封的楚王,如今邊關戰亂,皇上的旨意和選派若無利於民,本王便不會聽。」

  「楚王!你是先帝親封,那、那也是王,而非皇上!」崔祿被迎面而來的壓迫感震懾得有些失了分寸,當即退後幾步,抓住賀滄神言語中的漏洞,抬聲道:「楚王口口聲聲國家,可那是皇上的國家。咱家看得清楚,你這是藐視聖上,其罪——」

  「當誅。」賀滄笙愉快地替他說完了這句話,卻逐漸收了笑。她負手而立,目光望向院中的紅梅,道:「那麼聖上冤忠臣,妒賢才,怠戰機,誤民生,這又該如何算?」

  這話是大逆不道,謀逆之心簡直昭然若揭!崔祿覺得自己發現了不得了的事情,大張著口,脖子都梗得發紅。洪達也驚訝至極,可對面的扈紹陵和溫緒之都像是無所謂一樣,一個翹著腿像是看戲,一個還有心思端盞吃茶。

  崔祿終於在口水淌出來前閉上了嘴,站穩腳步後抬手指著賀滄笙,厲聲道:「楚王,你這是要,要幹什麼?!」

  「帳中議事,公公怎麼還急了?」賀滄笙似是不解,從那梅花上不舍地收回目光看向他。

  「咱家看你這是要反!」崔祿的帽子都歪了,驚怒地道,「楚王,皇上信任你,你、你竟敢!」

  賀滄笙全當沒聽見他後半句,竟揶揄道:「若真反了,會怎麼樣?」

  屋門開著,雪花被風吹進來。扈紹陵似是很喜歡這點冰涼,當即附和道:「是啊,崔公公,就是殿下真反了,你能怎麼樣?京都里那位又能怎麼樣?」

  「扈紹陵,你!賤民!」崔祿指向扈紹陵,「來人,拿下他,此人居心叵測,該殺!」

  這裡哪有人聽他的,賀滄笙只瞥了一眼,便頗覺無聊地挑了挑眉,道:「公公省些力氣吧,扈紹陵是本王軍中的人,要殺也輪不到你。」她這麼說著,好像又忽然生出了一點兒興致,「不過公公這招倒是和本王的皇兄很像,不重用忠臣義士也就罷了,連死得其所也不肯給,偏要用權術腌臢來辜負臣民。」

  她嘆了一聲,道:「這會傷人心的。」

  「楚王這話是什麼意思?」崔祿幾乎站不住,踉蹌了一步。他是司禮監的人,自然對賀峻修忠誠,這會兒咬著牙不肯服軟,道:「楚王就是要動作也該為自個兒娘家考慮,左都督大人和太妃還是獄中,量你也不敢妄動!」

  「哦,」賀滄笙似是才想起來,笑著道,「公公好大膽。」

  崔祿剛心道這句話說得奇怪,賀滄笙就撤了步到他面前。他這才看到殿下那雙鳳眸里的冷凝,那笑意驀然收斂,浮出暗色的都是殺氣。

  「崔祿,你不過是賀峻修的狗。」賀滄笙陡然沉了聲,「你和你的主人,都沒有資格提起他們!」

  崔祿在這一聲里渾身癱軟,欲跑不能,張了嘴也沒喊出聲。鐵器急速摩擦的聲音響徹堂內,寄岳歸鞘時崔祿還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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