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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喜歡上我了不成?我都那樣對你了,還要往我這頭跑?」他坐沒個坐相地在自己院子裡餵魚,自打撕破臉皮,那副用來騙人的笑臉就懶得再擺出來。

  「我這不是來瞧瞧你是否健在嗎?」曲挽香淡淡地,不以為意地靠近他。

  這話叫他怒容更甚,如今少年正值血氣方剛的年紀,昨兒當著女子的面被自己兄長收拾成那樣,如今回想起來都覺得沒面子得想死,他恨不得永世再也不要和曲挽香相見。

  「你到底有什麼事,沒事就給我滾出去。」晏十九沒好氣地吼道。

  曲挽香當然是有事找他的。她慢條斯理地整了整襦裙,屈膝在他身旁蹲下,手在袖中一摸,是那把他最後怎麼也沒得到的金鎖。

  晏十九這回不會再上她的當,他深知這個女人或許根本不是表面上看起來那樣愚蠢順從,昨日她被自己推入水中最後一刻,朝他身後眨了下眼睛,這是他後來才察覺的事,她一早就知道十七兄在自己身後。

  她是故意的。

  她知道他有多想要那把鎖,眼看要被他得手,故意用這種不入流的陰招陷害他。

  蛇蠍心腸的女人!

  「你是來沖我炫耀你馬上就能做晏家主母了?」他譏笑了聲,「也是,到時候我爹老了,你和十七兄掌管了晏府,我這個庶子,還不是你們想怎麼報復就能怎麼報復。」

  他氣得發抖,自己努力了十七年,追趕了晏錚十七年,自覺同他相差的,也不過是一個出身。

  如果自己能和他平起平坐,父親又怎麼會寧願拉下臉讓晏滄去求晏十七回來,也不願給自己一點點希望呢?

  他到底哪裡還不夠好?

  比起為了個女人就拋棄家門的晏錚,無緣無故自請離去的晏滄,自己難道為晏家做得還不夠多嗎?

  比起那兩個自私自利的兄長而言!

  所以晏十九聽說大將軍派人將晏錚召回來的當晚,他拿刀親手給自己狠狠來了一下,確保能讓他藉口回家休養的傷勢。

  他想要的,他自己會去爭。哪怕是晏錚,也別想贏過他。

  但如今,從結果而言,自己沒能做到。

  沒有任何人告訴他關於金鎖的事,他天真的以為鎖還在父親手裡,卻不知晏錚早就越過自己,早就壓得他再也不能抬頭了。

  晏十九哭了一夜,扼制著聲音,自暴自棄,沒讓任何人聽見。

  他覺得自己的一輩子也就這樣了,什麼都差人一等,碌碌無為,北境的百姓都說晏家不出廢物,好巧不巧,要讓他們失望,自己可能就是晏家的第一個廢物。

  他剛才餵魚時,甚至在想,乾脆就這樣一頭栽進池子裡死了算了。

  要不是曲挽香突然造訪,說不定他真這麼幹了。

  「報復你?」曲挽香一愣,旋即噗嗤一聲:「你怎麼會這麼想?」

  她的一言一行在如今的晏十九看來都是勝者的耀武揚威,正要冷著臉讓她滾,便聞「撲通」一聲響,有什麼東西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砸入水面,頃刻便沉進池底。

  那是……

  金……金鎖。

  「你——」

  你幹什麼!

  意識到的一瞬間,他倏地起身,被曲挽香抓住雙臂,他掙了一遍沒掙開,疑惑又憤怒地低頭,陡然便撞上曲挽香那雙顯得過於平靜的眼。

  「你要幹什麼?」

  我要幹什麼?

  這話不該問你自己嗎。

  「我當然是要去撿……」

  「你為什麼要撿它呢?」曲挽香問:「那不過是個玩意。」

  「那又不是普通的玩意!」晏十九不知該嘲笑她的天真還是愚蠢,「你不會覺得沒了鎖,你還能做你的晏家主母吧?給我鬆手!」

  「誰告訴你,我要當晏家主母了?」

  曲挽香看著他。

  「不管那把鎖在不在,我都從沒打算做什麼主母。」

  晏十九的眉梢漸漸皺了起來,是覺得難以理解她說的話嗎,還是覺得她徹底瘋了呢。

  他愣了好一會,嘴角剛要彎起一個譏諷的弧度,被曲挽香下一句話打斷:「倒是十九郎君你,你若真就那麼想要那把鎖,那麼想要依靠它來強大自己,你可以下水,濕透衣裳,不惜被魚糞和青苔掛滿整張臉,也要跪在地上去將那把我壓根兒就不稀罕的金鎖撿回來。」

  「那我現在就可以放手,」她說,「你儘管去好了。」

  她說到做到,鬆開他的手臂,往後退開。

  晏十九卻一頓,愣在原地。

  他的視線前方不是沉入池底的金鎖,而是方才被曲挽香抓皺的袖子。

  「……為什麼?」他動了動唇瓣,語調藏不住難以置信:「你為什麼……不打算做晏家主母?」

  「晏家主母有什麼了不起的?」曲挽香道:「不過就是被關在一座四角天地,對著一小幫人趾高氣昂,以為自己多麼不可一世,實則還是在替他人做嫁衣罷了。」

  「或許也有樂在其中的人,但那個人不會是我。我沒有做過主母,但見過,也過過差不多的日子,所以我知道,這樣的日子一點兒也不適合我。」

  「我想活成什麼樣,不是一個無聊的死物能左右的。」

  曲挽香臉上不知何時沒了笑容,晏十九或許是第一次看她擺出這樣嚴肅而認真的神色,他竟隱隱覺得……其中有某種魄力,這種魄力讓他不得不去相信,她說的是真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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