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祁鳳霄咬牙,「當日是我著了祁凜州的道,口不擇言。」

  「陛下的確不該口不擇言,如今溫姝已經不再計較,陛下也放下罷。」

  祁鳳霄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溫姝。

  他們當年初見的時候,溫姝被人下了藥,昏昏沉沉地被人攙扶著,像一隻被人折斷脖頸的鶴,如今那截脖頸落在祁鳳霄的眼中,卻恨的他想折斷,也喜歡的想要生吞活剝。

  「從我來見你,你便一直喚我陛下。」

  「陛下的名諱豈是一介平民能稱的。殿下,你我之間最好的結果便是一刀兩斷,再無瓜葛。」

  「你還是怨我。」

  溫姝也站了起來,「溫姝已經是一個釘在恥辱柱上的死人,如今活下來的人叫溫沐青,您非要將死人的屍體重新曝曬在陽光下,讓他被世人重新剝皮拆骨一回嗎?」

  他話說的重了,祁鳳霄臉色白的像雪一般。

  「您想要千古流放的名聲,也想要至高無上的權力,如今這一切都有了,留溫姝在身邊只是一個連累陛下的禍患。今日我跟隨陛下隱姓埋名回去了,朝野上下總有見過這張臉的人,遲早會被人知道,到時候陛下如何自處?先帝機關算盡,為的就是陛下握不住江山的一天,而殿下明知道這是一個陷阱,還要往進去跳嗎?」

  祁鳳霄悶頭將酒水一口飲盡。

  「你我之間從殿下登基為帝的一刻便已經沒有了結果,溫姝僥倖保住一條命已經勉強,好不容易離開京城,一生都不想再踏足那是非之地。」

  「溫姝,你活的太明白,有時候糊塗一點也是好事。」

  溫姝苦笑,「殿下不也是因為活的太明白了。」

  祁鳳霄眉目愴然,正如溫姝所說,他若沒有活的如此明白,今日便還是長公主府的隆裕了。

  他們都活的太明白了,知道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

  「我還有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你的心中除了權衡利弊之外,若今日我只是祁鳳霄,你可願不論前塵是非,與我重新開始?」

  溫姝搖頭。

  祁鳳霄的心跌落谷底。

  「為何?」

  「算計中參雜的真心固然可貴,卻只能感動一時,這一點真心不夠過一輩子,到最後反而不如尋常夫妻。不如就此結束,以免將來做一對怨偶互相憎恨。」

  他愛過桑柔,知道真正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模樣。

  他和祁鳳霄之間誰是誰非早已理不清楚了。

  祁鳳霄呵呵地笑,烈酒入喉,燙的四肢百脈都仿佛燒起來。

  「原來你是這樣想的,原來你是這樣想的。」

  他和溫姝之間,現實不允許,溫姝不願意,這最後的線便落到他手上,若他說斷了,那便真的斷了。

  祁鳳霄忽然想到很久很久以前,他還是隆慶的時候,也曾經幻想過今後自己會娶個什麼模樣的姑娘,眉毛要挑,眼睛要有風情,腰肢要纖細,皮膚要白皙,他終其一生沒有遇到過這樣一個女子,卻遇到了這樣一個少年。

  原來是一見傾心。

  第二百二十三章

  世人容不下異類。

  男人與女人之間尚且真心難得,更惶論男人與男人。

  「聽說前朝有一位皇帝力排眾議立一位男後,被栽贓禍國殃民的帽子,皇帝的江山因他而亡,死的時候衣不蔽體。」

  祁鳳霄喃喃自語,「我不會讓你如此……」

  但到最後連他自己都說不下去了。

  有些事情會不會發生不看自己,要看時局。

  亭外淅淅瀝瀝下起了秋天的雨。

  溫姝飲了一口酒,「陛下,今日全當溫姝送您了。」

  祁鳳霄遙遙舉杯,看著溫姝一口飲盡,心中苦澀難言。

  他這一生幼年時期飽受讚譽,少年時期遭遇大變,青年時期妖冶婦飾,人到中年終於登基大位,起起落落臥薪嘗膽十年又十年,總算苦盡甘來,唯一的一個盼頭卻想留也留不住。

  「溫姝,人是否當真不可以貪心?」

  溫姝盯著杯中的酒水緩慢道,「我曾經很是貪心,想要名利,想要桑柔,最後桑柔死了,我幾乎丟了半條命。後來想要報仇,也想要得到真心,可我既然變成了儈子手,又怎麼敢奢望有人真心待我?到如今,我想要隱居於此,也想要得到清淨,但總有人尋來和我一遍遍講述前塵往事。世事向來如此,總有不圓滿的地方。」

  當朝陛下又哭又笑,一杯一杯地飲酒,希望能酩酊大醉一場。

  他少有失態的時刻,只是在這裡,在溫姝的面前,他想到了過去那個隆慶而已。

  過去的隆慶因為太過出類拔萃,招惹殺生之禍,後來做了女子,又想要至高無上的權力解脫,等有了至高無上的權力,卻失去了活著的價值。

  仿佛只有在溫姝的身邊他的心臟才能跳動,血液才能流淌。

  風雨中有大雁南飛而去。

  大雁去了總有回來的一天,人死了卻不能復生。

  溫姝在他的夢裡死去千百回,早已嘗遍錐心泣血的痛苦。

  如今只一回相見,便勝卻夢中無數。

  無論他對溫姝是什麼感情,到這樣的地步又分什麼伯仲。

  但這些話他在溫姝面前不能說,如果有一天他即將死去,就將這些話帶進墳墓,無需為他增添不必要的負累。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