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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離開狹間界就會生病,這就是你的‘病症’。”桃夭說道,“你雖由人而生,但人界卻不是你的歸處。”她想了想,又道:“也不能完全怪你,狹口一開,總有一個傢伙會先跑出來,不是你,也會是另一個。”

  他看著桃夭,問:“我離開狹間界就病了?”

  “你留在人界越久,作為那一口怨戾之氣的本質就會越來越明顯,”她指了指司狂瀾,“不然也不至於糊塗到把這個傢伙當作伍先生了。”

  “我……”他仔細看著司狂瀾,搖搖頭,“長得倒是一點都不像。可是……”他回想著當時的情景,“可是畫得太像!在我眼中,幾乎是同一人之手筆!衣帶當風,其形若脫,這是我當年最崇拜伍先生的地方。在松鶴庭見了那幅畫,我腦中一片混亂,哪管他們像不像,認畫不認人,著魔似的以為那就是伍先生回來了,那冥冥中讓我等了那麼久的人,終於回來了。”他有些落寞的垂下頭,“我很激動,追上去卻只是想找他喝一杯酒……我不知道為何就是想找他喝酒,不知道……”

  “因為那個夜晚,你本就想找他喝酒的。”司狂瀾淡淡道,“那壺酒你不是一直都捨不得喝嗎。”

  他可能是笑了一下,雖然在他的臉上並不太看得出來。

  “始終是沒有喝成。”他有些遺憾。

  桃夭很難把眼前的他跟外頭那隻瘋狂的妖怪劃為共同體,儘管他們確實是,此刻唯一慶幸的,是裡頭這個“他”,起碼還有人的樣子,能說上話。

  “還是叫你皇甫公子吧。”她笑了笑,“雖是他一口氣,你卻能把自己活成他的樣子,連畫畫的天分都繼承了下來。”她頓了頓,笑容淡下去,“你甚至沒有忘記要替他找伍先生喝酒,也始終記著他臨終前最大的疑問。”

  他沉默了片刻,說:“其實我……”

  “其實,‘你們’都知道那僱主是誰。”司狂瀾直言,“但‘你們’寧可以為自己不知道。正如你不清醒時,我們一遍又一遍地看著你的過往,卻沒有一次看到你在巷子裡究竟發生了什麼。”

  他嘆了口氣:“當那個人說出‘他相當不喜歡你’時,我,或者說我們,就已經知道是誰了。”此時,就算沒有五官也能看到他的沮喪,“可我們不信,更不明白。也許在人界的這十來年,我只是想弄明白這一點。”

  在一片空白的世界裡,氣氛更容易沉重。

  三個人都沉默了許久,最終還是司狂瀾開了口:“他不喜歡加了人參的酒,所以毫不猶豫倒掉它。”

  他抬頭望著司狂瀾,真切地等待一個答案。

  “可那壺酒本身又有什麼錯呢?”司狂瀾仍是那淡淡的表情,“僅僅是他不喜歡罷了。”

  他愣了愣,似懂非懂。

  “一個風燭殘年,江郎才盡,一個朝氣蓬勃,鋒芒初露。”桃夭笑了笑,“你所有的出色與善良,最終都是他眼中的罪過。有些人吧,總是習慣拿厭惡來掩蓋恐懼,他對你全部的不喜歡,不過是他對自己的絕望與害怕罷了。”

  他很久都沒說話,像個石頭一樣戳在那裡。

  良久,他緩緩開口:“我……從未想過取而代之,從未!”

  對,你從未想過,這件事你知道,皇甫勤自己知道,桃夭與司狂瀾都知道——可是伍先生不知道,一個能畫出天地山河的畫師,卻始終未能在自己心裡畫下同樣寬廣美好的景致,那狹窄陰暗的巷子,才是他心中真正的模樣吧。

  “回去吧。”桃夭終於說出來,“皇甫勤已經不在了,伍先生也不在了。幾百年前的是非糾葛,委實不該讓幾百年後的世界倒霉。你覺得呢?”

  他想了許久,長長嘆了一口氣,走到二人面前,躬身拱手向他們行了個大禮,隨後突然兩掌齊出,狠狠將他們朝外一推……

  第六十四章 狹怪(10)

  天亮了,還有陽光,但依然冷得要命。

  桃夭躺在那兒,愣愣地眨了眨眼睛,視線還不是很清楚,只看到身旁圍著好幾個焦急的人影,聒噪的聲音此起彼伏。

  “出來了出來了!可算出來了!”

  “桃夭桃夭!你快說話呀!”

  “瀾瀾!瀾瀾你沒事吧?”

  “唧唧唧唧!”

  好像還有毛茸茸的東西在她臉上跳來跳去。

  她猛吸一口氣,總算是神魂歸位。

  柳公子的臉,磨牙的臉,司靜淵的臉,滾滾的尾巴,在眼前清晰地晃來晃去。

  雖然是躺著,可躺得還比較舒服,身子下頭軟乎乎的。

  一隻手嫌棄地戳了戳她的腦袋:“你還要躺多久?”

  她扭頭一看,被她當墊子壓住的司狂瀾,臉比此刻的天氣還要冷。

  “躺多久我說了算嗎?”她眨眨眼。

  “想得美!”司狂瀾沒作聲,倒是司靜淵實在看不過眼了,一把將她拎起來,又逼著她原地轉了幾個圈,邊看有沒有傷邊焦急道,“都好好的吧?手腳都在吧?沒毀容吧?”

  她不耐煩地撥開他的手:“你平靜一下!我們沒事!”

  司狂瀾站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土,朝四周一看,不禁皺了皺眉。

  他們仍在明月台外頭,眼前所見之處仍與昨夜相同,狹怪帶來的另一個世界依舊重疊於現在,那三個惹事的傻子也還保持著同樣的姿勢躺在地上,區別是來來往往的半透明的唐時人士更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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