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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令歡聞言,有些失望地哦了一聲。

  段十四自然不知,君令歡這次來找自己,是為什麼。

  前兩日,君令歡去君夫人那兒請安,正好聽見君夫人在房中和君懷琅閒聊。

  “母親,你尋這麼些畫捲來做什麼?”她聽到君懷琅問道。

  君夫人壓低了聲音。

  “娘閒來無事,替令歡相看相看。”她說。

  就聽君懷琅低聲笑道:“令歡如今才多大,母親急什麼?”

  就聽君夫人似乎推了他一下。

  “令歡眼看著就要及笄了,哪裡還早?”她道。“你娘這個歲數的時候,都已經許給你爹了。”

  君懷琅道:“還是早了。”

  君夫人道:“令歡乖,可不像你這般主意大。娘想著,與其真到她歲數大了著急,不如先替她相看相看,若有合適的,先讓令歡認識一番,也無不可。”

  她這想法倒是開明得很。兒女嫁娶之事,向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裡有小兒女置喙的地方?

  君夫人卻惦記著,想讓令歡先看看,也省得日後嫁給個不認識的人。

  君懷琅這般一想,也覺得有些道理。

  “倒也是這樣……”他沉吟道。

  君夫人笑道:“我看好了呢。這兒有兩家的公子,都還不錯,我瞧著挑出一個來。下月初七,恰是七夕佳節,你和薛晏若要去看花燈,便將令歡一併帶上,也和這小公子見見面……”

  門外的令歡不知道為什麼,卻不大高興。

  她不想跟不認識的小公子看花燈,即便她從沒見過那個小公子,即便娘親挑出的小公子,一定是最為拔尖、最最優秀的。

  大雍的民風雖不算太封閉,卻也有男女大防的說法。少年男女一同看燈這事兒,怎麼說都會有一層特殊的意味。

  令歡暫且說不清,這特殊的意味是什麼,但她卻知道,自己聽到這個時,想到的是段十四哥哥。

  她想去問問段十四哥哥,下月初七可不可以陪她一起去看燈。

  她這麼想了,便也這麼做了。

  可是段十四哥哥說了,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空。

  君令歡乖乖地哦了一聲,努力把臉上的失望藏了起來。

  “沒事的!”她說。“那,那我過些日子再來問問你吧!”

  她以為自己將臉上的失望藏好了,但卻被段十四清清楚楚地看見了。

  他眉心沒來由地有些緊,讓他有幾分皺眉的衝動。

  於是,向來不多話的他開口問道:“有事?”

  十來歲的小姑娘,能有什麼要緊事呢?在她的世界裡,和某個人一起去看燈,就是天大的大事了。

  但是君令歡也知道,段十四哥哥跟她不同,他還有其他很多的要緊事。

  她搖了搖頭:“沒什麼事。”

  還是在撒謊。

  她臉上極力掩藏的情緒,在段十四看來就像白紙似的,一眼就可以看透。

  但他向來沒有質疑主子的習慣。

  於是,他沒有說話,更沒有戳穿她,只是點頭,示意自己聽到了。

  君令歡抿了抿嘴。

  今天,她和自己的小姐妹一同出來玩,逛累了,便尋了個茶樓歇腳。

  她就是在茶樓上,看見了正好收兵的段十四,想到那日在母親門口聽到的話,才一個人跑出來,一路追到了東廠門口。

  她跑得好累,路上還崴了一下腳,雖說段十四哥哥拒絕自己也算情理之中,但她還是難免有幾分委屈。

  她聲音都萎靡了幾分。

  “那,那我回去啦,十四哥哥。”她說。

  段十四點頭,目送著君令歡轉過身去,提著裙子慢吞吞地走了。

  來的時候,還像只嘰嘰喳喳的小雀兒,這會兒便像讓驟雨淋了一通,垂頭喪氣的。

  段十四不太懂,但眼神卻有些收不回來。

  平日裡這小姑娘纏著他,向來是高高興興地來,再高高興興地走,鮮少會有這般明顯不開心的模樣。

  段十四被她糾纏久了,看她這幅神態,心下忽然有些彆扭,像是堵住了什麼東西一般,悶悶的。

  ——許是因為,讓這小姑娘保持開心,是他職責之內的事。

  旁邊,那個話多的趙役長笑嘻嘻地道:“下月初七,那不是七夕嗎?”

  段十四自然知道。

  另一邊的番子一驚,笑容頓時變得八卦又曖昧:“喲!君大小姐來找咱們廠公,怕不是要‘人約黃昏後’吧……”

  話說了一半,他自知失言,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什麼人約黃昏後啊,他們東廠里的都是什麼人,哪兒有這個可能啊!

  他們雖平日裡廠公廠公的叫,但眾人也知,自家主子職位的全稱是“東緝事廠掌印太監”。什麼是太監,那就是比正常男人多挨了一刀的東西。

  那番子訥訥不敢言,旁邊的役長也狠狠瞪了他一眼。

  段十四雖說為人冷漠孤僻,但也不是不知道他們這幅諱莫如深的神情,是什麼意思。

  他自己的身體什麼樣,他比誰都清楚,但同時,他在主子們的面前是怎樣的角色,他也極其瞭然。

  他是工具,是武器,沒人會對武器產生旁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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