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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而,時日久了,君令歡給他什麼,他便收什麼。不過,那些個小物件,他一眼都沒多看,全都收到了自己住處的雜物間裡。

  漸漸的,他便也習慣了君令歡日常迷路的行為。

  再之後,便到了冬日。

  東廠自然沒有什麼年節假日,什麼時候來了命令,什麼時候就要立刻去辦。

  這一年的大年三十,宮中一片燈火輝煌。長安上下,籠罩著一片喜氣,紅燈籠映著白雪,將整個長安都照亮了。

  東華門外的大門卻打開了。

  一隊人馬,踏著夜色和爆竹聲,消失在了夜色中。

  這是薛晏掌權的第一年,朝廷中還殘留著許家的餘黨,只是尚未拿到足夠的證據,不可立即抓捕。

  東廠得到消息,就在今夜,會有大臣借著年節之名,在府中私下集會,瓜分許相存留下來的、尚未被抄沒的金銀。

  薛晏下了命令,若能夠當場抓住,且證物俱全,人便不用留了,可就地處死。至於他們手中的錢財,便全數抄沒,連同他們家宅中的金銀,一併充入國庫。

  段十四自然不會耽擱。

  於是,長安城大年三十的夜色之中,鮮血濺上了紅燈籠,將那大臣家宅中的白雪染紅了。

  照例,錢財被封進了箱子中,段十四一手提著裝在袋中的人頭,收兵回了東廠。

  恰在這個時候,皇城中開始放煙花了。

  太液池畔的煙花升空,整個長安的天都被照亮了。街頭巷尾的尋常百姓,都從自家房中探出頭來,往天上看去。

  煙花在夜空中接二連三地炸開,明明滅滅的光照在長安城中,給年節的喜氣都撒上了一層金粉。

  段十四卻頭都沒抬。

  他手上染了血,多少有些黏膩,騎馬的時候不大方便,讓他有點懊惱。

  他想快些趕回去,洗洗手。

  馬頭一轉,皇城已經近在眼前了。東緝事廠的大門大敞著,一看便是在靜候著他的歸來。

  卻在這時,他看見東廠大門口的雪地里,站著個小小的人影。

  她披著紅色的斗篷,潔白的兔毛鑲邊,毛絨絨地將她的臉頰簇擁在一片絨毛中。遠遠一看,便知她是從宮宴上跑出來的,平日裡簪著花的髮髻,今日滿是珠翠,瞧上去分明是朵嬌艷的小富貴花。

  ……大過年的,又迷路到這兒來了?

  段十四握著韁繩,心下不由得有些疑惑。

  似是看到他來,小姑娘看上去頗為興奮,噠噠噠地朝他跑來。

  冬日裡雪厚,她的衣袍披風又頗為累贅。小女孩兒不擅運動,跑了幾步,便在雪地上軟軟地摔了一跤。

  就在她懊惱地爬起來,身上狼狽地沾滿了雪花時,段十四在她面前勒住了馬,翻身跳了下來。

  他俯身,將君令歡恰好滾到他靴邊的小手爐撿起來,一把塞進了她懷裡。

  他仍舊沒說話,站在君令歡面前,單手提著那個沉甸甸的布口袋。

  君令歡早習慣了他寡言少語的樣子。

  娘親說過呢,不要總聽人家說什麼,要看人家怎麼做。

  十四哥哥就是,從不跟自己多說一個字,但是對自己卻特別好。

  單純的小姑娘尚且不知,面前這人不過是把聽命行事的武器,只是恰好得過命令,要替主人保護一朵花罷了。

  她只當自己是特別的。

  她臉頰紅紅的,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一手捧著手爐,另一隻手費勁地在袖子中摸來摸去,半天之後,摸出了一個紅封。

  裡頭裝著的是她攢了好久的零花錢。

  她將紅封遞到了段十四的面前。

  “十四哥哥,我來給你發紅包啦!”她說。“新年快樂喔!”

  段十四低頭看向她時,太液池的焰火正好在他身後炸開,將君令歡的眼睛照得亮晶晶的。

  他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

  那隻手上,染著污穢的血漬。而隔著個紅封,小女孩的手,潔白又溫軟。

  段十四沒來由地想將那個裝著人頭的口袋,往身後藏一藏。

  第4章

  當時的段十四並沒有將口袋藏起來,如今的段十四,也坦然地提著那個淌血的口袋。

  只是,當時的君令歡,並不知道口袋裡裝的是什麼,但如今,君令歡已經隱約能猜到,段十四提著的是什麼了。

  她快要十五歲了,還是知道人血是什麼樣的。

  她平復著因為奔跑而凌亂的喘息,眼睛往下一瞥,就看見了段十四手中那個滴著血的布兜。

  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肯定知道害怕。

  可是,提著這東西的,卻是她從小便仰慕信任的大哥哥,這大哥哥對她還特別好,所以君令歡告訴自己,不用怕。

  不過,她還是倉皇地轉開了目光,不去看那滲著血的物件。

  她抬頭,看向了段十四的臉。

  段十四正靜靜地看著她。

  君令歡追在他身後纏了他好幾年,自然能看出,段十四這是在等著她先開口。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兩隻手交替握著,攥了攥。

  “下個月初七,你有沒有時間呀?”她問道。

  段十四直截了當:“尚且不知。”

  他的確不知道。東廠接到的命令,向來非常緊急,即便是明日,他也確定不了,宮中是否會有緊急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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