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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蕎盯著他的神情,見無異樣,這點點頭:“沒這意思?哦,那我就放心了。”

  “這麼大雪,我不會出門的。你趕緊走吧,”趙蕎不耐煩地揮揮手趕人,“你們那點破事我也不會對別人提,你再跟前跟後的盯梢,我可當真會翻臉的。”

  她出來急,也沒裹個披風什麼的,這會兒後知後覺冷得一哆嗦,話說完後就急忙轉身往回跑。

  那一旋身帶起風來,發尾輕揚,沾在發上的幾片雪花撲面就甩到了賀淵的鼻尖。

  直到賀淵回了住處,食不知味地用過晚飯,洗漱好躺進被中,他腦中都還是暈乎乎的。兩耳燙得想要熟了。鼻端總縈繞著若有似無的清甜馨香。

  他覺得,今日這場雪大概有毒。

  *****

  十二月廿二清晨,趙蕎抱著個小手爐出了院門,抬眼又見賀淵,頓時就滿臉的不痛快。

  近幾日她已不趕他了,每日出來後總會凶他一頓,然後就任他跟著。但今日她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做,整個人看起來卻比之前兇巴巴的時候還要暴躁。

  她向阮結香和紫茗吩咐了一句什麼,就與她倆分道揚鑣,獨自踩著重重腳步往另一邊走。

  賀淵眉心微蹙,照例跟了上去。

  經過一處清冷小巷時,趙蕎突然止步,回身怒瞪賀淵。

  “這都跟了多少天了,你煩不煩?都答應你不會說出去了!我指天立誓,這輩子都不再提,這還不行?!”

  尾隨其後的賀淵也在離她三步遠的位置站定,避開她兇巴巴的眼神,冷淡地舉目望天。“還得再跟幾天,看你留在溯回城到底要做什麼,否則我心裡不踏實。”

  他抿了抿唇,嗓音微寒地補充道:“你答應得太痛快,我怕你有詐。”

  他也不懂自己為什麼就非要跟著她不可,又不知該與她說點什麼才能緩和關係,這個“不放心,必須要再盯梢一段日子”已經是他唯一能想到的理由了。

  這段日子,每夜入睡前他都對燈發誓:明日就回京,再不跟著她惹人嫌了。

  可隔天還是天不亮就會忍不住她門口跑,好像不到她跟前討頓罵,一整天吃飯都不香似的。

  說真的,連他都覺得自己好煩啊。

  “我‘油炸’你個死人頭啊!那你想怎麼樣?殺了我滅口?”趙蕎回身走到他面前,高抬下巴露出脖頸,“喏,趁著四下無人,趕緊動手!趕緊!”

  賀淵的目光淡淡滑過她脖頸,旋即撇開臉去,耳廓又開始發燙:“我沒要殺你。”

  “當我瞎呢?你那臉上就寫著‘殺人滅口’四個大字!”

  她約莫是火大極了,說話時有溫熱馨香的氣息撲面而來。

  賀淵清了清嗓道:“你不是說你不識字?‘殺人滅口’這四個字認得?”

  “那就是個說法!吵架你還摳字眼?毛病,”惱火的趙蕎忍不住推了他一把,“滾滾滾,跟你說話我自個兒就能原地燃起來。難怪你平日不愛與人說話。就你這討嫌的嘴,話多容易挨揍!”

  語畢旋身,踏著重重的大步往前走,頭也不回地吼道:“既不敢殺人滅口,又要盯著怕我說出去,你煩不煩人?既這麼愛跟,有本事你就一輩子這麼跟在我後頭!”

  兩側青磚牆頭上有白白積雪,她裹著銀紅的織金錦披風的背影似挾著呼呼火焰,在這清冷的色調中,竟是天地間最鮮活美好的奪目亮色。

  賀淵仿佛聽到了自己心跳的聲音咚咚咚遽然加快,聲聲催得急,像攻城略地前的戰鼓號令。

  他好像有些明白自己愚蠢反常的原因,又好像頓悟了自己每日惹人嫌地湊到她跟前來。

  於是他邁開長腿,慢條斯理地跟上那個牽引著他心魂的纖麗身影,冷冷淡淡還嘴:“這可是你說的。跟一輩子就……你這是去哪兒?”

  “茅房,”趙蕎回頭睨他,笑得惡劣又挑釁,“你跟啊!不跟不是人。”

  “你個……小流氓。”別以為這樣就能將他嚇退。

  跟就跟,一輩子就一輩子。

  *****

  賀淵就這麼跟著趙蕎到了溯回城郊的積玉寺。

  她在寺中上了香,又找小沙彌捐了香油錢,請來幾盞祈福的蓮花燈。

  祈福的蓮花燈在點亮前,小沙彌需在符紙上寫好香客指定的祈福對象,然後誦念一段經文。

  於是趙蕎便挨個指了每盞蓮花燈的祈福對象。

  賀淵發現,其實她是個慣於將細緻溫情藏在人後的小姑娘。

  她點這祈福的蓮花燈,哥哥嫂嫂、弟弟妹妹、父母尊長、知交友人,甚至連府中隨侍們都沒落下。

  “這兩盞呢?”小沙彌指著剩下兩盞。

  “你能不能先出去迴避一下?”趙蕎忽然轉頭,面色微赧地對賀淵提出這個並不過分的要求。

  她的眼神有些閃爍,頰邊甚至不自覺地浮起了淡淡緋紅,似藏了什麼含羞帶怯的小秘密。

  這樣的趙蕎一點都不凶。

  賀淵驀地心旌搖盪,有一個毫無道理、極其大膽的念頭忽地在他腦海中閃現。

  於是他想也不想地拒絕:“不能。”

  趙蕎深吸一口氣,鼓了鼓腮,忍住了在這清淨地與他惡言相向的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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