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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三十一章 揮淚斬崔淵

  他不再說話,只是神情專注地撥弄著琴弦,雖然手生,理一理倒也順了。我陪著他聽了一會兒,原來是一闕《別鶴操》。恩愛痛生離,生離不如死。他無伯牙之技,我亦無子期之耳,卻是可以絕弦破琴的知音。

  一個時辰後,百里先生煎了藥送進東宮。我自是感激不盡,從她手裡接過去晾到溫吞。她站在病榻前正色冷言:「陛下,疾在腠理,湯熨所及;在肌膚,針石所及;在腸胃,火齊所及;如今陛下疾在骨髓,司命之所屬。皇上也是懂醫理的,老身只說這最後一次了!」

  「是。朕從今而後唯先生言是從。」拓拔烈一氣咽下苦藥,抿嘴笑笑。許是面對容閔皇后身邊老人的緣故,他斂起一貫冷硬的性子,露出千年難得的討好模樣。

  之後百里又撰了一副解五石散的方子,每天盡心竭力地服侍著,拓拔烈也表現出前所未有的配合,整日輟朝養病,外頭的事一概不理。我侍疾左右,親見他的癇症發作了兩次,甚是嚇人。每每向百里詢問病情,她也只是搖頭。

  朝堂一如戰時有條不紊地運作著,盧子謹代表北朝與桓恆簽訂了停戰協議。牧哥哥率大軍退守荊州,南朝又失去了一片國土,只能偏安江左一隅。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一仗,其實是個兩敗俱傷的結果。

  直到過年皇帝都未曾邁出東宮,對外說是微恙愆和,可眼見紙包不住火,又有人開始議論立儲一事,甚至有官員交章遞摺子的。邇時百里請脈,還聽見他私下嘆息:「朕疾彌年不愈,端兒又年幼,將若之何?」

  百里只是不咸不淡地回了他一句:「政事老身不懂,皇上若是不能早日退位,就早思身後之計吧!」

  拓拔烈孩子氣地笑笑,乖乖喝完藥就歪下了。故我每每瞧他一副合目頤神的樣子,又覺得他心裡並沒有閒著,外頭什麼事也沒落下,明鏡似的。

  宮中年節草草竣事,過了十五,百官們陸續回朝當值。偏是多事之秋,那日午後正陪他說話解悶,就聽院子裡一團亂,小太監躲在門邊不停地朝永平遞眼色,被拓拔烈瞧見叫進來問話。他支吾回說:「國子監里的儒生求見,說是……大夏王要殺崔司徒,別人攔不下來,請皇上過去救命。」拓拔烈一皺眉,「元宵都過了,他還鬧什麼!那學生呢?叫進來回話。」

  搬救兵的儒生氣喘得緊,隔著屏風回道:「崔司徒監修國史,做了一篇《先帝紀》,已命人樹碑示人,紀中提及……提及大夏王生母之事,恐是……恐是不合史實,大王將司徒堵在國子監里要殺他……眾人正攔著,只怕攔他不住,求皇上救命!」

  案頭的藥晾得差不多了,我遞與他,他仰脖喝了,才淡淡問道:「寫了什麼?他怒成這樣。」

  我從那儒生手中接過石碑拓片,與永平各執一角,展在榻前。我低頭速覽,平心而論,崔季淵實為良史,秉董狐之筆,這一篇《先帝紀》既不虛美,也不隱惡。閱至拓拔烈生年處,不由倒吸冷氣,容閔皇后二嫁之事,他是如何查知的,竟然直書其上!

  我屏息覷他,拓拔烈慢慢收緊瞳孔,已有盛怒的徵兆。我的心都要從腔子裡跳出來了,百里先生千叮萬囑,他目下最忌傷神動怒,每一感慟,必致嘔血,要是到了那個時候,就算大羅神仙也難回天了。

  拓拔烈盯著拓片半晌沒出聲。「皇上……阿烈……」我小心輕喚。山雨欲來,周圍人全都嚇住了。

  「碑呢?」良久,他輕啟薄唇。

  「已被大夏王用雷音劍砍斷,還讓人把上面的字磨乾淨……」儒生顫顫回道。

  又過了許久,拓拔烈一字一頓:「崔淵污衊先帝,毀謗朕母,妄圖動搖國本,傳旨下入天牢,待朕親自審決。在此期間未經朕許,任何人不得探視。外頭再有造言國丑者,就與他同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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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拓拔烈出動了影衛,崔季淵才被人從赫連的劍下救出,又投入設在宮中關押重犯的大牢里。崔家上下打點,陸續有人求到我這裡,我一概不見。眼看就要出九,盧氏才來找我,她從前幫過我不少,我顧念著昔日情誼,不忍拒她千里,才讓人帶進來。原本打定主意勸說幾句就讓她回去,可盧氏見了我的面,不哭不鬧,也不打聽什麼,一如往昔的林下風氣。她只拿了個包袱給我,說是每每時節交替崔季淵都會發風寒,請我通融,帶幾件衣服去與他禦寒。見她如此姿態,我倒心軟起來,問她還有什麼話帶,她只搖頭,回我說:「他自明白,不需言語。」

  事隔累日,拓拔烈依舊不審不判,朝廷上下的氣氛前所未有地森然。我派身邊的人往大牢送過兩次衣服,因皇帝下了嚴旨,都被擋了回來。我思忖哪日得空,親自去送方有可能。

  恰限一日,他藉口休息打發我去,我見他氣色確實略好些了,正好抽個空檔可以走一趟。至天牢處,讓木犀拐角等候。看守的侍衛官認出我,問我要通行的牙牌。我道:「本宮哪來這種東西,你第一天在宮中當值嗎?」他自是知道整個皇宮除了拓拔烈,只有我是沒有禁足令的,哪裡都去得。見那侍衛官還在猶豫,我只好謊稱:「本宮有皇上的口諭,送些東西就出來,你要抗旨?」

  侍衛官不敢再疑,親自帶著我往裡去。黑漆漆的甬道,兩側空關著牢門,一個犯人也沒有。我捫索著木柵欄往裡走,可沒走幾步,就聽外頭喊:「皇上駕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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