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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拾起案上羽扇,她向著臉旁款款輕搖——倒也並沒覺著熱,不過圖個意思罷了,實則還有點兒冷。扇了扇,也就擱下了。

  低眉向下瞥一眼:大紅暗雲紋通袖襖兒、國色天香牡丹紅裙,委實艷麗得緊。

  安氏不由愕然,下意識抬手撫向髮髻。

  冰涼的珠串兒觸上指尖,「叮」一聲清吟。

  安氏立時知曉,這是她最最鍾意那根兒銜珠鳳頭釵,那釵頭的珠子乃是琉璃的,一碰就響。

  她羞赧地垂眸,兩隻手揉搓著裙角。

  怎麼穿著這一身兒就來了呢?

  她早已非新婦,孩子都生了,且這也並非大宴,不過聽戲罷了,她這一身卻是太過了,這要被那挑眼的瞧見了,那可怎麼著呢?

  安氏忙抬頭打算叫人。

  不成想,語聲未出,那戲台子上忽地一陣鑼鼓響,「嗆嗆嗆嗆」竟是打起了「驚錘」。

  安氏不免詫異。

  她雖沒聽過幾齣戲,也知道這一段兒是斷沒有這麼個鑼鼓點兒的,難不成這是臨時改戲了?

  她忙往四下瞧,想看一看旁的夫人太太是何反應。

  也就在這個當兒,猛可里一陣地動山搖,眼前的一切就像那水盆里的影兒,來回地晃蕩擺動,未幾時,天傾地塌、萬物崩裂。

  安氏大駭,張嘴就要喊「救命」,偏偏竟發不出一點兒聲音來,直急得她滿頭大汗,正想找地方躲一躲,驀地聽見有人在旁說話:

  「……夫人……夫人……快醒醒……您快醒醒……」

  惶急的語聲,不高,卻比那鑼鼓點兒還要驚心。

  安氏激靈靈打了個冷戰,猛地睜開眼。

  昏燭舊羅帳,燈影幽難辨,還有股子難聞的桂花頭油的味兒。

  戲台、伶人、華裳並心愛的首飾,如風消散。

  原來是南柯一夢。

  安氏皺起了眉。

  「夫人您醒了?請您快起榻罷。」

  見她終是醒轉,叫了她半天的麻婆子忙壓著嗓子道,一面抬手擦了擦額角的汗,語聲越發低微:「夫人恕罪,奴婢冒撞了。」

  「你這是在做什麼?」安氏扭臉望向她,滿心地不虞,卻也不好發作起來,只問:「趙家的呢?小蓮並小桃又去了哪裡?怎麼不叫她們進屋服侍?」

  趙婆子專管值宿,小蓮並小桃則是她最近使喚順了的丫頭,一應貼身諸事,皆由這幾個輪流管。

  這麻婆子乃是高高在上的管事,安氏自忖沒那個臉面使喚人家。

  更何況,那張老臉看著也膈應。

  麻婆子聞言,面色微有些泛白,說話聲亦不大穩當:「回夫人,趙婆子她們都給馬管事召去了前院兒抓……抓賊了。」

  安氏呼吸一窒。

  抓賊?

  這是從何說起?

  「媽媽是說,咱們莊上遭了賊?」她追問了一句,面上滿是不敢置信。

  委實是事發突然,由不得人不多問一聲。

  麻婆子簡短地應了個「是」,伸手將她扶了起來,動作輕且有力。

  安氏由得她相扶,心下狐疑愈甚。

  這好端端地,哪裡來的賊?

  此乃王府別莊,四里八鄉的誰人不知、哪個不曉?

  這是哪裡來的賊吃了熊心豹子膽,竟跑到王府莊子上來撒野?

  活得不耐煩了麼?

  見她猶似不信,麻婆子遲疑了片刻,又低聲道:「奴婢今晚巡夜,親眼瞧幾個黑影從外頭翻牆進來,一溜跑走了,斷不會錯的。」

  安氏定定地看著她。

  麻婆子眉眼不動,專心替她著衣。

  見此情形,安氏反倒沒那麼篤定了。

  她原以為是朱氏指使麻婆子來搓磨她的,可如今看來,恐是她想多了。

  也是,朱氏如今就跟那失心瘋也似,見天兒神神叨叨地,估摸著也使喚不動麻婆子。

  忖及此,安氏登時又驚又怕。

  敢跑到王府別莊鬧事兒的,必是悍匪,莊上那幾個莊勇,能攔得住?

  就算加上佃戶,那拿鋤頭的能和拿刀劍的比?

  安氏終於覺出了幾分真切的恐懼,顫唇問道:「媽媽……媽媽可瞧見那……那賊人往哪裡……跑了?」

  「回夫人,奴婢瞧見他們往田裡去了。」

  麻婆子的聲音倒還平靜,唯手有些不穩,連著幾次沒系上衣帶兒。

  安氏見了,心下越發著慌:「這……這可如何是好?」

  她與朱氏的院子便正通著田地,周遭好些小路,若是賊人從田裡摸過來……

  安氏打了個冷戰。

  見她嚇得唇青面白,麻婆子忙道:「夫人放心,馬管事把人都派出去了,就圍在這兩所院子周遭巡視。咱們人多,不怕的。」

  話雖如此,安氏還是覺著怕

  麻婆子便又道:「馬管事說了,這院牆不夠高,怕防不住那些賊,便吩咐奴婢們將夫人並王妃請去柴房歇一歇。那柴房已經收拾乾淨了,夫人放心便是。」

  聽著她平穩的語聲,安氏略覺放心。

  她原就膽大,方才也不過一時失了方寸,而今凝下心神,便知馬全有安排得很好,遂強笑道:「我記得那柴房緊挨著後牆。」

  「夫人好記性。」麻婆子點頭道,蒼白的臉上划過一抹淡笑:「那牆下就是陡坡,外人根本爬進不來。」

  略頓了頓,似在斟酌措詞,很快她又續道:「且柴房也不像這院子招眼,只消多派幾個人守著,定是無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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