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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警察到來之前,離開這裡。以及……”衛瑟糾結起來,似乎在繼續追查詹妮弗的下落,與極度不願接近某個人之間矛盾掙扎。片刻後他在兩者中做出了選擇,“事情發生在瑞森旗下的產業,而且又是他慣用的綁架、囚禁、滅口的手段,我想這事跟他脫不了干係。我們得調查他,也許就是他帶走了詹妮弗,為了……”

  他苦澀地不想再說下去。

  “報復你。因為你身為他曾經的爪牙,卻掙脫了他的控制。”赫爾曼沉聲說。

  衛瑟默認了。

  “走吧,去斬敵首。”赫爾曼用強勁有力的胳膊,攬住了他的肩膀,“還有我在呢。”

  “好的。”衛瑟下定決心般回答,和他並肩離開了林中木屋。

  5

  他們開著一輛偷來的車,進入城市東南部的某個街區。

  瑞森在很多地方都有房產,別墅、酒店、辦公大樓,但他對這個街區里一棟親手設計的兩層建築物情有獨鍾――儘管它外形難看得要死,而且建築師費了好一番力氣,才讓它基本按照老闆想要的形狀立在地基上而不垮塌。

  這棟可以入評全國最丑前十的建築物,下層是個燈紅酒綠的高級酒吧,上層是個藏污納垢的養生會所。衛瑟知道瑞森時不時會來酒吧的獨享包廂喝幾杯,然後去樓上挑個新來的妞兒過夜。

  “如果我們運氣夠好,今晚就能見到他。”坐在附近小咖啡店的角落裡,衛瑟對赫爾曼說。

  他們喝光了整整一大壺咖啡,直到夜裡快十一點,才等到瑞森的專車,依然是前呼後擁,保鏢無數。看來警方對伐木場裡那具骸骨的調查,並沒有對他造成任何影響,他有的是錢和替罪羊。

  有人殷勤地開了車門,從車裡下來一個西裝革履、梳著背頭的中年男人。他年約四十,貌不出眾卻保養得很好,習慣性下撇的嘴角帶著久居高位的傲慢與強硬,而從那漫不經心的眼神更深處,又浸透出一股揮之不去的森寒暴虐的氣息。

  赫爾曼注意到,衛瑟拿咖啡杯的手指輕顫了一下,然後握得更緊,幾乎要將它捏碎。

  他似乎本能地想轉頭躲避,可又強迫自己把視線投放在瑞森身上,直到對方在保鏢的簇擁下進入店門。

  “我們得想個法子,和他單獨見面,才能逼問出真相。”赫爾曼說。

  “我原本……也有這棟樓的鑰匙,後來他們應該把鎖重新換過了。但我知道現在誰是這裡的‘管理員’。“衛瑟鬆手,把咖啡杯放回桌面,聲音里有股微不可察的顫抖,“我們……上吧。”

  “ ‘我們上吧!’我喜歡這句話,很英勇。”退役兵摸了摸懷中的槍柄,起身說。

  他們在酒吧後門附近的暗巷裡,打暈了兩個尋歡客,剝下西裝穿上,還順走了會員卡,堂而皇之地走了進去。

  裡面跟普通的夜店沒太大區別,也許更寬闊、豪華和美女如雲,客人也更有錢有勢,但都一樣散發著醉生夢死的腥甜味道。他們穿越喝酒玩樂的人群,來到通往二層的樓梯附近。普通客人止步於此,如果想再上一層,則需要代表貴賓身份的ID卡和指紋驗證,或是內部人員專用的電子鑰匙。

  樓梯口有一群孔武有力的保鏢把守,硬攻並不是明智的選擇。

  衛瑟在幾個碰杯的人中間看到了“管理員”艾倫的身影,他低聲對赫爾曼說:“看到了嗎?那個色眯眯的矮個子,你得把他單獨釣出來。只能你去,他認得我。”

  “怎麼釣?”赫爾曼自認為是扛槍打仗的硬漢類型,擅長扔手雷、炸直升機、擰斷敵人脖子,而不是穿著西裝端著紅酒杯去跟敵人鉤心斗角的特工間諜。

  衛瑟用"我怎麼知道”的眼神瞪他:“總之你得把他引到個人少的地方,譬如洗手間。我不管你用什麼方法,用紅酒潑衣服,或者乾脆綁架他反正你比他強壯。”

  赫爾曼惱怒地瞪回去:“我才出不了那種招!我有我的做事風格!”

  “那就按你的風格來。總之,我要偷到他身上的電子鑰匙。”衛瑟說。

  赫爾曼從錯身而過的侍應生手裡的托盤上拿了杯酒,一口氣喝乾,說:“看我的。”他帶著酒氣走過去。

  艾倫正在跟一個富商模樣的白髮男人談笑風生,對方摟著個金髮美艷女郎的腰肢,身後還跟著兩個保鏢。赫爾曼擠上前,一把抓住了金髮女郎的手腕,用一種憤怒中帶著傷痛的語氣大聲嚷嚷:“你說要跟我分手,就是為了這個老男人?他能給你什麼,錢?更好的生活?他能給你的,我也能給!可是我有的東西,他永遠也給不了!”他把呆愣住的金髮女郎拽進懷中,用力吻了一下,然後摟著往外走,我回去。”

  女郎從震驚中回過神,本能地想要尖叫,但那聲尖叫在他英俊的面孔與深情的目光中消弭,她只是磕磕巴巴地說了句:“我、我想你是認錯人了……”

  “雪莉!”富商拔腿追上去,兩個保鏢比他沖得更快,“快,攔下他!別傷了她!”

  周圍因為這突然的小變故騷亂起來。吃驚過後,人們以為親眼見證了一場前男友與現任金主爭美的桃色緋聞,開始吃吃地竊笑私語。

  艾倫站在原地看著,露出饒有興趣的笑容,對身後的安防人員說:“去幫幫切尼先生,那個大高個子看起來挺生猛,別讓他們打起來把裝飾弄壞了。”

  就在他把注意力都放在看好戲上的時候,衛瑟從他身旁輕巧地擦過,仿佛貓咪跳過一尊雕塑。

  隨後衛瑟走到洗手間等了一會兒,赫爾曼完好無損地走進來,西裝上連一個褶子都沒有。

  “他們沒打腫你的臉,把你扔出去?”衛瑟壞笑著問。

  赫爾曼聳肩道:“我喝多了酒,一時認錯人,而且誠懇地賠禮道歉了,還給那女人開了張大額支票做補償,哦,支票本來自這衣服的原主,簽名我亂寫的。大家都是文明人,眾目睽睽之下總要講點風度不是。你呢,得手了嗎?”

  衛瑟抬起右手,指間吊著一把電子鑰匙:“你說呢?”

  他們利用這鑰匙,從專供內部人員通行的電梯上了二樓。

  這一層的裝飾比樓下更富麗堂皇,大廳之外的空間被分隔成許多豪華套房,鋪著昂貴的羊毛地毯,就像個窮奢極欲的頂級酒店。衛瑟帶著赫爾曼,輕車熟路地避開守衛,摸向其中一間套房。

  這是專屬瑞森的安樂窩,開門需要本人的指紋驗證,但奇怪的是,門並沒有反鎖。

  衛瑟輕壓了一下把手,門就開了。他和赫爾曼對視一眼,心底生出一種不祥的預感。

  門內是待客廳,連著一間書房。書桌上的檯燈亮著,照出一個半陷入靠背皮椅里的男人輪廓,眉目隱在陰影中看不分明。

  “下面很熱鬧,看來你們玩得很開心。”面對闖入的兩個不速之客,男人開口說道。

  衛瑟因為這個熟悉的聲音,繃緊了肩膀上的肌肉,從齒fèng里擠出對方的名字:“瑞森!”

  赫爾曼早已持槍在手,蓄勢待發地指向對方。

  “衛瑟,衛瑟衛瑟……”對方反覆念著這個名字,語調高低起伏,充滿了惡意的嘲諷和虛偽的憐憫,“我聽說你妻子死了?真遺憾,你又變成了一隻可憐的、無家可歸的小狗狗,只能回到瑞森叔叔的懷抱里來。””詹妮弗在哪兒?你把她怎麼樣了!”衛瑟腳下不自覺後退一步,強迫自己甩開過往的陰影――那麼巨大而又濃重的陰影,把他的整個青春期,包括所有被奴役的生涯,全部壓進血腥的泥潭裡,喘不過氣,從恐懼、屈服,逐漸到麻木放縱。

  “哦,你這是明知故問?你知道她已經病死,還給她舉行了葬禮不是嗎?這跟我可毫無關係。”瑞森慢條斯理地說。

  “可她不見了!棺材裡那個小女孩的屍體,木屋地窖里的陳年骸骨,到底是怎麼回事?”衛瑟咆哮著,像頭極力想要掙脫暗網的野獸,因為驚疑不解而更加憤怒,“那些似是而非的照片、對她視而不見的人……整個世界處處都不對勁,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或許不對勁的並非這個世界,而是你自己。”瑞森直視著他,目光意味深長。

  “什麼意思?”衛瑟反問。

  瑞森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起身離開椅子,從容不迫地走到他們面前,“有什麼關係呢?反正事情都已經走到這一步了。你看,沒了詹妮弗、沒了新生活,背叛這條路你從邁出的第一步就是個錯誤。是你把自己的人生搞得一團糟。你離開了我和我的組織就一無所有。如果你還痴心妄想擁有一些不該屬於你的東西――”他著頭,意有所指地看著赫爾曼,“比如說一個新朋友?那麼你的人生還會更糟糕。”

  衛瑟從他的語氣中,嗅出了冷酷無比的血腥味,那是他曾經熟悉的殺戮的先兆――

  瑞森剝奪了他的一切:詹妮弗、愛、安寧、歡笑、正常人的生活……現在還要繼續剝奪!他要把赫爾曼也奪走!

  他伸出無數根黑暗蠕動、死心不改的觸角,想要把他從好不容易接觸到的陽光底下拖回去,繼續溺斃在那塊永無希望的陰森沼澤里!

  他不僅踐踏了他的人生,還要踐踏他的人格、尊嚴,以及一切他所重視的東西!

  從來沒有哪個時刻,像現在這樣,讓衛瑟心中對瑞森充滿了痛恨與憤怒,充滿了再次失去重要之人的擔憂與悲傷,遠遠超過了對方的積久yín威所帶來的恐懼感,超過了那些條件反射似的怯懦與退縮。

  衛瑟像頭獵豹一樣猛撲上去,扼住瑞森的喉嚨,高聲叫道:“赫爾曼,你快走!離開這裡,離得遠遠的!”

  瑞森從他手中滑走,全身而退,四壁房門打開,一群群打手、惡棍、魔鬼的爪牙手持武器湧進來。赫爾曼拉著衛瑟,翻滾到寬大厚實的書桌後面。

  不知是誰先開了第一槍,緊接著就是子彈橫飛、槍聲震耳,空氣中瀰漫著火藥的辛辣氣味。

  這些聲音仿佛無數手掌拍擊著水面,產生的波紋嘈雜而急切地傳到水底,傳進衛瑟的腦海里。他的頭像要炸裂一樣疼痛起來,忍不住用手緊緊捂住顱骨,想把那些四分五裂的葆護殼再拼回去――不不,不要吵他!不要叫他!這裡面很安全,死一樣的平靜美好,他不想升上去,不想離開水底。

  然而槍擊仿佛動作電影或者電競遊戲一樣,毫無預兆地升級成戰鬥,子彈變成了炮火,赫爾曼抱著一挺M4卡賓槍,身上的迷彩作戰服滿是污泥與血跡,他一邊掃射,一邊對身邊的男人喊道:“我會帶你回去的夥計!相信我,我們都能活著回去!然後喝瓶啤酒,睡一覺,明天就什麼事也沒有了!你得堅持住!聽見沒有?你必須堅持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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