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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我是帶著一些恐懼跟隨他走進巴爾的摩精神病犯罪醫院的。讓人無法忍受的是,在那裡,在我們能坐下來工作之前,我們碰到了那種你在日常工作當中也能碰到的傻瓜,弗雷德里克·奇爾頓博士,他整整拖延了我們兩三天的時間。

  我發現我可以把奇爾頓留在開著燈的小屋裡,然後從黑暗的原野,與我的“好朋友”們一起看著他。那時候我是隱形的,在黑暗裡,正如我和我的主人公們在一起的時候一樣。我們在同一個房間裡,可他們決定著自己的命運,沒有從我這裡得到多少,或乾脆根本沒從我這裡得到任何幫助。

  終於擺脫了無聊的奇爾頓以後,我和格雷厄姆去了頂級警備的牢房。鋼門在我們身後砰的關上了,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響聲。

  威爾·格雷厄姆和我,慢慢地走近萊克特博士的牢房。格雷厄姆很緊張,我能感覺出他的恐懼。我以為萊克特博士睡著了,誰知他在雙眼緊閉的情況下就辨別出了威爾·格雷厄姆身上的氣味,著實嚇了我一跳。

  在寫作的時候我一直可以享受並保持我的隱形狀態,在與奇爾頓、格雷厄姆和其他職員在一起的時候一直如此。可是當來到萊克特博士面前時我感到不舒服,我確定不了這位醫生是不是真的看不到我。

  和格雷厄姆一樣,我那時覺得——而且現在也一樣——萊克特博士犀利的雙眼讓人坐立不安,就像你做X光片時你腦袋裡會有嗡嗡聲一樣。格雷厄姆對萊克特博士的走訪很快就進行完了。他們的對話像擊劍搏擊一樣敏捷而且尖銳地碰撞。我的神經緊繃著,並飛速地在筆記本上狂記,本子的邊沿和桌上鋪的紙上都記滿了我狂亂的筆跡。走訪結束以後我已經筋疲力盡了——精神病院的病房裡偶爾的爭吵和號叫一直在我的腦海里響著。在我回到里奇村我的小屋裡寫作的時候,它們還縈繞在腦海里。而同時十三條狗坐在我的門廊上哼唱著,它們閉著眼睛,仰著臉對著天上的滿月,有幾隻在它們能發出的兩個元音O與U之間低唱,而其餘的就跟在後面一齊哼哼。

  我不得不在我的腦海里重複一百遍格雷厄姆對萊克特博士的訪談,這樣才能理解它的全部內容,去除不必要的口角、精神病院的噪音干擾,還有那些可惡的人發出的尖叫,這尖叫把一些詞弄得很難聽清。

  那時我仍然不知道是誰犯下的罪行,不過從那時起我開始意識到我們會發現他是誰的,也一定會找到他的。我也深知這個結果會使書中一些其他的人物付出沉重甚至悲劇性的代價。而事實果然印證了這一點。

  許多年以後,當我開始寫《沉默的羔羊》時,我起初並不知道萊克特博士會重返。我喜歡達麗亞·依里亞在《黑色的星期天》中扮演的角色,而且我想在我的小說中塑造一個女強人的主角。於是我就開始描寫克拉麗絲·史達琳。可是沒等新小說開始兩頁,我就發現史達琳必須去接觸萊克特博士。我非常敬佩史達琳,而且我覺得自己甚至對萊克特博士產生了忌妒,因為他是那麼輕而易舉地把她看得通透,而我卻那樣笨拙而困難地試圖了解她。在我著手準備《漢尼拔》一書時,我驚奇地發現博士已經開始獨自決定他的路程了。你會發現在書中他有奇特的可愛之處,就像我看到的那樣。

  我一直害怕寫《漢尼拔》,害怕自己的人性被蹂躪和破裂,害怕我必須面對的抉擇,還要為史達琳擔驚受怕。但後來,我把他們都放飛了,因為你必須放手讓你的人物自己去表演,讓萊克特和克拉麗絲按照他(她)們的天性去決定和主宰。這裡面也有一部分禮節的原因使然。

  一位蘇丹王曾說過:“我沒有養獵鷹——是他們和我活在了一起。”

  在1979年的冬天當我走進巴爾的摩國家精神病犯罪醫院,當厚重的鐵門在我身後重重地關上時,我幾乎一點也不知道在走廊的盡頭等待我的將是什麼。正如當我們命運的門閂滑進鎖道時,我們其實很少聽到它的聲音。

  T.H.

  邁阿密,2001年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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