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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不停蹄地工作了七年,停下來,我依舊一無所有。我忽然慶幸自己還是一個單身女人,輸入登錄密碼,在這裡跟你傾訴心事,關上網頁,就什麼都不用承擔。現在看來,這倒是好事一樁。

  這七年裡,我也想過再找一個,總是不得精力,也不得心情再重新折騰一次。為了追尋一小段美好的時光,冒極大的風險,受極長時間的痛苦。為了維繫一點情愛的幸福,甘願處於被忽視的境遇,忍受草率的對待而無法言說。結果,卻還是覺得孤單。

  親愛的Y,我的七年就是這樣度過的。我常常想,如果當初沒有她,如果我們在二〇〇四年春節結婚,生子,現在孩子也該有五歲了。如果這樣的話,我們會幸福嗎?

  兩個並不了解對方心裡的想法,也無意關心對方感受的人走入婚姻,也許這是一場更大的冒險。

  也許大多數人都是這樣過的,即使越來越痛苦,越來越孤單,也不覺得這是一個問題。

  也許相比之下,我這個樣子還是最幸福的。愛是鎖鏈,到時候血脈牽連,只有相互折磨,勉力承擔。

  今天是我三十五歲的生日,生命不過如此而已,多活一年和少活一年沒什麼差別。

  我還是時常想你,Y,因為你是我最好的一部分記憶的男主人公。我慶幸我們停止得及時,還沒有變作滿目瘡痍,無法回顧。僅此。謝謝你曾給我帶來的快樂,我這一生中為數不多的快樂之一。

  這樣看來,蘇亞似乎並沒有動機對張約身邊的女性揮刀行兇,無論是任錦然,還是徐鳴之。她忽然想要跟張約見一面,恰如任錦然約見孟雨,只是為了見一見往日的自己。

  可嘆這個跟帖剛好在十四頁的頁尾,接下來的帖子就轉到了下頁,我們當初只看了十五頁,以至於忽略了上文。十五頁的頁首就是王小山給我看過的那個帖子,發布於二〇一〇年四月二十五日下午十六點零七分。

  Y,我今天打電話給你了。

  我說,我想跟你見一面。

  你似乎有些尷尬,猶豫了一下,回答說,那就過完長假以後吧。

  我說,那好吧。我又補充了一句,你願意自己來也行,願意跟她一起來也行。

  蘇亞口中的“她”當然是指任錦然,七年前橫刀奪愛的實習生,這只是她在五月十五日下午三點十分之前的設想。當張約和徐鳴之出現在匯洋商廈的中央大廳,並肩向咖啡吧走去,蘇亞就會發現,這不是身著黑衣裙、金色肌膚、長髮捲曲的任錦然,而是另一個修長白皙的陌生女人。

  毀容案之後,兇手依約來到蘇亞的公寓,為了偽造蘇亞的臨終遺言,兇手一定會打探下午發生了什麼。兇手是蘇亞非常信賴的人,她會和盤托出,或者,不等兇手詢問,以她當時的心情,她也會主動向兇手傾訴發生的一切。

  可是,兇手偽造的臨終遺言中赫然寫著:“Y,只要你還念一點舊情,一個人來見我又能怎樣?或者,你們稍稍對我有一點負疚之心,兩個人表現得不要這麼張揚……”兇手筆下對蘇亞應該有負疚之心的“你們”,也當然是指張約和任錦然,不是指張約與徐鳴之。

  難道下午出現在匯洋商廈的這個“蘇亞”,根本就不認識任錦然?

  五月十五日下午三點十分,真正的蘇亞已經變成了一具屍體,脖頸中的鮮血漸漸凝結,室內冷風到了最低溫度,試圖使法醫對死亡時間的判斷延後幾個小時。此時,兇手正站在匯洋商廈二樓或三樓的迴廊上,俯視中央大廳,為自己精緻的計劃暗自得意。他打算在這個人流如鯽的鬧市製造一起矚目的毀容案,造成蘇亞依然活著的假象,這樣的話,一旦謀殺的真相被發現,他就有機會為自己製造確鑿的不在場證據。

  在謀殺沒有被揭曉之前,這還是偽造自殺的全過程中最有感染力的一個情節,蘇亞的憤怒報復,然後她為自己的罪行感到驚愕,加上對戀情的失望,畏罪自殺。

  兇手摸著手袋裡的方形小紙包,單片包裝的DORCO刀片,與殺死蘇亞的刀片是一樣的。他想,如果張約一個人來,就該著張約自己倒霉,如果張約帶著任錦然來,那是最好,毀容案會顯得更加合情合理。

  但是他不認識張約和任錦然。咖啡吧里已經坐滿了獨自等候的男士和一對對情侶,還陸續有人穿過中央大廳,向咖啡吧的方向走來,繞行,或落座。

  三點二十五分,兇手打了一個電話到服務台,找“張約先生”。六號服務員在各個座位間詢問了好一陣,陽光充沛,每個人都有些昏昏欲睡,最後在徐鳴之詫異的目光中,張約起身走到吧檯接了電話,但是電話已經掛斷了。

  張約懷疑這個電話是蘇亞打來的。因為他忘了帶手機,可能是蘇亞打他手機沒人接,才打到了服務台。他不想借用徐鳴之的電話,不想把蘇亞的電話號碼留在她的手機上,以免將來橫生枝節。正好已經從座位上走出來了,他索性多走幾步,去投幣電話那裡,撥了蘇亞的手機。這就是三點二十七分,從匯洋商廈打去蘇亞手機的那個通話記錄。

  蘇亞嗎,我是張約。我們已經到了。我手機忘帶了。我們就坐在最靠邊的位置上,你一過來就能看見的。好。我們等你。

  掛機。通話時間四十三秒。

  這個戴眉毛架眼睛的摩登男人離開投幣電話亭,再次穿過大廳,兇手在二樓的迴廊上俯視著他回到座位,重新在女伴身邊坐下。也許兇手還多打量了徐鳴之幾眼,心裡想,這個當年跟蘇亞競爭的女人,長得還真不賴。然後,兇手轉身走進商廈二樓的洗手間,戴好手套,割破右側的衣袋,插在衣袋裡的右手攥緊刀片,下樓,選擇了一個張約和徐鳴之背對的角度,朝咖啡吧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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