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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聞言,風林激動了,拍開她端著藥碗的手大聲道:“你以為你可以抵達上京麼?”

  紫眸掃過他稍顯稚嫩的臉龐,她冷冷道:“如果他還配做大周的皇帝,就應該知道怎麼做,這一點是你永遠也學不會的,因為你沒腦子。”

  “你胡說,我有腦子的。”激動地開口,說完才自知錯言,風林懊惱不已。

  半月彎卻不再理他,又開始一點一點為他上藥。

  最後一處終於塗好,她擱下藥碗,才又道:“走吧,趁我還未改變主意,送個口信而已,不一定只能是你。”

  風林的氣勢突然就弱了下來,一直告訴自己要恨她怨她,可當她離他這麼近,他卻那樣真實地感覺到了自己的心跳,他一直不肯承認自己當初那麼做是因為嫉妒、因為不甘心,可此時,他卻不願再否認。

  自他見到她的第一眼,自她帶著他做出了人生第一件大事開始,他的心中、眼中,除了她已再無別人,只是這份qíng除了深埋心底,竟已是無處可抒了。他知道他們回不到當初了,也知道自己狠狠地傷了她的心,只是“對不起”這三個字,為何竟是那樣難以啟齒?

  帶著心痛與悔恨,把所有的不甘都化為動力在前行。陽光下,風林的身影被拉得老長,飛揚的馬蹄間塵土四濺。她就那樣靜靜地立在原地,望著風林遠走的背影發呆。風林走了,去為她送那個口信,可她的心卻因此再不能平靜——十日,只剩十日了麼?

  鸞鳳殿中,一派靜謐,燭火跳躍間,偶爾能聽到一聲清脆的爆裂響。

  君卿夜冷著一張臉,寒眉深擰,“她真的這麼說?”

  “是,她說十日後,她要與皇上決戰皇城。”

  君卿夜淺淺一嘆,又道:“知道了,那就傳令下去,這一路都不要再做抵抗,讓她來,朕同意與她決戰一場。”

  聽他一言,風林焦急出聲,“皇上,不做抵抗?為何?”

  “不想再有無謂的犧牲而已。難道她的能力,還需要我提醒你麼?正興之戰,除了你,還有第二位生還者?”正興之戰帶給他的又豈止是震驚,他知道她不一樣的,卻沒有想到她除了外表以外,整個人都已經有了質的改變。馭shòu之術,似乎在古書中看到過,但沒有想到會真實地發生在自己身邊。

  正興,足足十六萬人,竟是毫無還手之力,被其全殲,他實在很難想像,還有什麼能阻擋她前行的腳步。她要與自己一決高下,那麼他奉陪到底,她心中的怨、她心中的恨,就由他來撫平,不必再讓無辜的士兵受牽連,以卵擊石的行為從不為他所信奉。

  “皇上,可是讓他們挺進上京的話,萬一shòu軍衝進城中,後果不堪設想啊!”正興的慘烈讓風林記憶猶新,實在不敢想像,要是同樣的事qíng發生在上京的話,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她要的是朕的命,只要朕肯出面,朕相信她絕不會讓猛shòu隨意傷人。”在他心裡,她從不是那種滅絕人xing的妖女,她善良、隱忍、胸中有天下,只不過他們之間在太多的阻礙。

  她說過他們很快會再見,他也一直相信,只是他從沒有想過,她的報復竟來得那樣直接。他滅了白竹,她便要他真實地體會一下萬千子民憑地消失的錐心之痛麼?如果是這樣,他得承認她做到了,在他聽到正興的慘烈戰況時,他已明白自己當初的行為有多麼殘酷、多麼滅絕人xing。

  聞言,風林忽然沉默了,似乎在那一霎,便恍然明白了自己與君卿夜的差別有多大。他相信她,從頭到尾都選擇了相信,而自己卻在一開始就在心底埋下了恨根。這一切其實都是自己的錯,如果不是自己的那杯毒酒,如果不是自己的自以為是,也許她永遠只會是靜悅皇后,而不是紫發飛揚的白竹公主。是執念讓自己做出了錯誤的選擇,但此時此刻,他已無法挽回。

  冬風chuī,戰鼓擂。

  上京的城外本里十里荒原,這一日卻見人頭攢動、萬馬嘶鳴。半月彎一襲雪衣、紫發飛揚,在人群中是那樣顯眼。君卿夜一眼就看到了她,正如她一眼便望向了他一般,那一眼,萬年的哀傷瞬間擴散著,感染了一切。

  他瘦了,但仍舊jīng神,立於千軍萬馬之前,仍是那般氣定神怡。他緊抿的嘴角似有千言萬語,只是固執地不肯先言,仿佛一出聲,她便會消失於無形。

  他是太想她了啊,明明知道這樣的見面只會留下無盡的傷痛,但他還是來了,就算這萬里河山不要,他也要換回他最愛的月兒。一切由他開始,也將由他結束,糾纏了十年的恩怨qíng仇,終會在今日一筆勾銷,無論他將要付出的是什麼代價,他都無怨無悔!

  狂風獵獵中半月彎盈盈而立,纖長的手指優雅地划過手中竹笛,清冷的笑意凝結於唇角,她笑了,笑得冰冷無qíng。往事一幕幕於心頭划過,再看他容顏依舊,她卻心如刀割,既然不能痛快地愛,那便只能徹骨地恨。

  當恨意滋長,她終於撫笛而上,閉目間,笛聲婉轉悠揚。

  天邊,沙塵滾滾,凜冽的寒風中,君卿夜終於看到了所謂的萬shòu齊奔,他從未想過在周國的境內,會有如此多飛禽走shòu。天空,白雲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烏壓壓鋪天而來的雀鳥,地面上,如悶雷滾滾,萬shòu齊鳴,聲嘶如狂。

  半月彎緊閉的雙眸,是不願再做出讓步的堅持。笛聲依舊,伴著shòu軍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大周士兵的臉上已有了膽寒的懼意。君卿夜沉默了,面對著如此龐大的shòu軍,想要勝利的可能幾乎是零,如此絕境,他亦有了自己最終的決定。

  “月兒,你想要什麼?”

  君卿夜的聲音不算大,但仍舊飄進了半月彎的耳中,她突然住了手,竹笛離唇,冷冷瞅著他的臉道:“我要你一無所有,我要你親自嘗嘗國破家亡的滋味。”

  其實很想說,沒有她,他早已一無所有,他卻只是擰起眉頭,淡淡而問:“這就是你要的?”

  “是。”

  “我知道,我沒有理由要求你什麼,只是,真的夠了,你不是那樣的人,為何要勉qiáng自己那樣做?百姓是無辜的,你恨的是我,沖我來便是。”愛有多深,恨便有多刻骨,她的表qíng越憤怒,她的心便越痛,他懂得這一切,是以,也懂得自己有多悔恨,假如一切可以從頭再來,他一定不會再魯莽行事。可是再多的悔恨已無用,只因她的眸間再看不到人間的溫qíng。

  “你若有擔當,又何須我來成全?”她冷冷而語,神qíng肅然。

  “單打獨鬥如何?只要你能贏我,你要什麼我都給你,只是不要再造殺孽。”正興的十六萬多人,已讓他見識到了什麼叫殘忍,他此時才意識到自己的過去有多麼不堪。但當她真的做出這樣的選擇,他的心卻痛得鑽心,即便是要他死,也不願看到她變成像自己那樣殘bào無qíng之人。

  半月彎笑了,譏諷道:“哈哈哈,笑話,你的武功在我之上,我又如何贏你?”

  高舉起自己帶傷的右手,君卿夜清雅而言,“這隻手早已廢掉了,我其實也占不著你什麼便宜,不是嗎?”

  他的手……在錦宮之時,她已為他試過無數回,但他無力的右手始終不能恢復如初。她曾問他,他的手為何會傷得那般重,他卻總是搖頭不語,當所有的記憶回歸,那斷崖qíng絕,那寧死不愛的執著,都化做眼前手影,揮之不去。

  緊握竹笛的手越來越緊,她的臉亦越來越冷,回首,她定定望向君卿歡,“我不會輸的,承諾過的你的江山,一定會給你。”

  君卿歡怔愣在原地,她說承諾過他的江山,到底指的是現在還是當初?十年qíng痴,他一直有負於她,可最終還是得仰仗她的能力,君卿歡知道自己有愧於她,但他早已無路可退。

  “彎彎,你小心一點。”千言萬語只化做這雲淡風輕的一句。shòu軍再厲害,死傷的也是他大周的子民,正興那一場屠殺他已親眼所見,若要再來一次,他君卿歡也會看不下去。是以,這樣的單打獨鬥一決勝負,已是最快最好的辦法,他又怎麼會反對。

  既已做出決定,半月彎便再無顧忌,飛身下馬,頃刻間自袖**出兩條雪白飄帶,從下而上朝君卿夜擊去,蓬……蓬……

  君卿夜亦飛身而起,單手拳出,分別擊中左右兩條飄帶,竟是用蠻力,震得半月彎不得不往後滑去。

  半月彎收回飄帶,拔地而起,一雙纖美的玉手化作萬千掌影,朝君卿夜正面襲擊而去,竟有排山倒海之勢。

  說時遲,那時快,君卿夜身形一矮,迅速滑開,避開她的攻擊後,左手瞬時立掌為刀,以最為詭異之式,朝她直襲而來。

  半月彎早已見識過他殺人於無形的絕qíng手刀,是以早有防備,腳下瞬時變幻,將她的輕功發揮到極致,身法如舞,竟是堪堪避開他劈面而來的致命手刀。

  熱風拂過,肩上熱辣辣地疼,觸手所及已是血紅一片。雖已巧妙避開他致命的手刀,但仍被其掌風掃中,重傷肩頭。

  紫發飛揚,半月彎的眸間風雲急涌,她雖未手下留qíng,但他已觸怒紅顏。口口聲聲說愛她,下手竟又是這般狠,她想笑,卻只是冷冷而對,早該知道不應期待,只是總忍不住還會黯然神傷。

  對我無qíng,便休怪我無義了。只手翻轉,袖中飄帶又出,竟是直直捲來君卿歡腰間佩劍。長劍在手,氣勢如虹,半月彎水晶般的紫眸已是暗光浮影,殺機畢現。一個旋身,半月彎脫手擲出長劍,袖中飄帶疾she而出纏住劍柄,揮舞間,只覺雪帶迷離,漫天劍影。

  君卿夜沉眸以對,單手為掌,看似未動,實則已出手如閃電,千萬道qiáng芒沖天而起,掌劍jiāo擊。電光火石間,半月彎向他刺了十劍,他亦回了十掌。二人乍合倏分,君卿夜一聲力嘯,借力橫栘,往一旁的平地飛去,半月彎則是落回馬上,白衣飄飄,長劍遙指。

  呼呼的寒風如同被激怒的狂蛇猛shòu肆意狂鼓,chuī得人幾乎睜不開眼。半月彎的一頭紫發,以一種極其誇張的形態飛舞著,**如魅,她唇角的笑意一如她劍尖的森寒冰冷。

  錚的一聲劍鳴,半月彎再度旋身而起,人劍合一,箭一般朝君卿夜俯衝而去。君卿夜眸光微閃,笑意凝結,單手為刀,竟也是飛迎而去。

  狂舞的殺氣沖得人睜不開眼,君卿夜原本蓄勢待發的手刀,在半空中忽然軟軟地垂向一邊,悽然的笑意爬上嘴角,他深邃的眸間濃得化不開的是一如從前般的溫柔。想要收住劍勢,她已無力挽回,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長劍透體而出,生生穿過他鋼鐵般的胸膛。血,滴滴如火,順著劍身而落,刺痛著她的眼,更灼燙著她的心。她看著他堅守,也看著他放棄,卻始終不明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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