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三十二歲的何初塵,跟初見時倒也沒什麼兩樣,依舊那般明艷動人,怪不得外頭那位……

  清漪緩緩抬手意欲拔下頭上的銀簪子,自己只需往前一刺,便能一招斃命。

  初塵的臉上全是久違重逢的喜悅,她眸中波光閃動,“妹妹,我還以為此生再也見不到你了!那日你大喜,蘇府的人說你身子有虞,謝絕一切外客,連我這個姊姊也擋在外頭,真是豈有此理!”

  清漪心頭一軟,停住了手上的動作。

  “妹妹,你幫幫我……”原來,趙匡胤在位時,初塵曾遭到趙炅多次騷擾,她不肯就範,卻也不敢多事告訴趙匡胤。如今趙炅登基,她哪裡還有什麼活路。即便僥倖留得命在,以後也會趙炅糟蹋,初塵可不想與這種亂臣賊子同榻而眠。

  “你想怎麼辦?”

  “我想出宮。”

  “以你的本事,想要跟官家冰釋前嫌還不簡單!”清漪冷笑道。

  “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初塵咬牙切齒地說道。

  “說到亂臣賊子,誰不是呢?”

  “妹妹,我知道你神通廣大,幫我一幫!”

  “再神通廣大,還能從宮裡偷個人出去?”

  “你不是帶了侍女來,讓我假扮成你的侍女。”

  “那我的侍女呢?你的命是命,別人的命就不是命了?你去求求違命侯吧,或許他有辦法幫你。”

  “違命侯?南唐國主?他為何會幫我?”

  清漪看著初塵的臉色,她這麼愚蠢的人根本不可能偽裝得這麼好,顯然她對南唐之事毫不知情,算了!

  清漪出宮時,初塵提議送她一程,清漪點頭允諾。

  馬車裡,清漪冷冷地別過臉,初塵則一臉熱絡,“妹妹,以後有了機會,還是讓蘇官人調回京城吧,我們姊妹二人也可以時常見個面。”話語中透著些淡淡的哀愁,顯然是為前路感到憂心。

  “脫了這身華服,就在馬車裡,打扮成侍女的模樣,快!”

  “妹妹你這是要?”初塵臉上驚喜連連。

  “是的!”

  “能確保萬無一失麼,倘若官家追究起來,你和蘇官人會受到牽連的。”

  清漪冷冷地道:“你快點吧,等會我改變主意了,你回宮哭去吧!”

  “驚寒他……”

  “原來你是知道的,你們兩個可真是大膽!”

  “才沒有,他只不過每日遠遠地看上我幾眼。”

  “放心吧,你就算跑到天涯海角,他也會跟來的,還怕他找不到你麼!”

  清漪出城時,誰也不曾主意到她身後不起眼的丫鬟,清漪和侍女瀟瀟各自牽了匹快馬,清漪用眼色示意她坐上去,初塵動作僵硬,上馬的動作還不如自己七八歲時那般熟稔。

  “你怎麼這麼柔弱?”

  初塵面色一沉,“不是誰都有機會得到父親的親身教導,不是誰都有機會跟著父親吟詞作賦。”

  初塵話語中悲涼之色甚濃,她雙手環住清漪的腰肢,將頭倚靠在她肩上。清漪勒住韁繩,“就此道別吧,多保重!”

  初塵有些不舍地下了馬,目送清漪絕塵而去。

  71、牽機鴆毒 …

  太平興國三年(978年)。

  七夕這日, 是李煜的四十二歲生辰。如今,南唐降宋已有兩年。李煜幾杯酒入腹,想起在南唐時綺麗柔靡的生活,不由得潸然淚下。

  “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小樓昨夜又東風, 故國不堪回首明月中。”

  “雕欄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問君能有幾多愁, 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一眾宮妃爭相稱讚,歌女們隨即吹拉彈唱起來, 殿中好不熱鬧。

  宮人來報時, 趙炅勃然大怒, 氣得將案上之物盡數拂去。

  一旁,王繼恩道:“不過就是個百無一用的書呆子, 官家何需跟他計較!”

  “這個違命侯, 亡國了還如此不安分!好吃好喝供著他,他竟不知感恩, 留他何用!去,把齊王喊來!”趙炅眼下正為北伐北漢之事煩心, 心想,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免得日後有人拿他做文章起事。

  趙文化入了文德殿, 趙炅指著案上的一壺美酒,“今日是違命侯的生辰,你帶上這壺美酒, 代我前去祝賀一番。”

  文化看著趙炅臉上陰沉的臉色,自是不敢多勸。當年大哥登基後,連恭帝郭宗訓都不曾忌憚,似乎絲毫不擔心有人借恭帝之名造反。如今天下之勢漸漸明朗,二哥竟連違命侯都要趕盡殺絕,當真是心狠手辣。

  文化看了看案上的美酒,想來今夜違命侯必死無疑,卻是借用自己的手,不知日後史官會如何評價自己。算了,死後都是一抷黃土,管後人怎麼說,反正自己跟那些人毫無瓜葛。當下,從案上拿過美酒,領命前去。

  李煜見了文化來,醉態更加肆意。這位大宋的齊王殿下,曾與自己有過一面之緣,且徹夜談詩論道,與自己頗為投機。見他攜美酒前來慶賀自己生辰,不由分說便拿起酒壺往嘴裡灌去。

  “齊王殿下,好久不見,你怎麼得了空來看我?可是又被尊夫人的上聯難住要前來求助於我?我跟你說,尊夫人的詩詞,讓我想起二十多年前的一位故人。獲花秋,瀟湘夜,橘洲佳景如屏畫。碧煙中,明月下,小艇垂綸初罷。昔日那位梳著總角的小女孩,她的家國被我南唐鐵騎血洗,不知她可對我有恨意……”

  看著眼前一代文豪對自己如此信任,文化想起兩年前的正月初二,那日風雪交加,自己與他在驛館內秉燭夜談,請教了他許多寫詩作詞的技巧,他傾囊相授毫不藏私。

  “夜深了,違命侯保重身子。”文化抱拳道。

  “好說好說,我剛填了一首《虞美人》,你回去念給尊夫人聽,我想看看才女有何指教。”說罷,轉身對歌姬道:“你們唱一遍,給齊王殿下聽。”

  文化不敢推辭。歷來宮廷中多用牽機鴆酒毒殺宮妃或臣下,服用之後,全身會抽搐不止,最後頭部與足部相接而死,狀似牽機織布。心中默默祈求道:“但求這牽機之毒晚些發作吧。”

  一眾歌姬再次拔弦撫笛,李煜也借著醉態,跟著歌姬們一展歌喉。

  文化聽完,再次匆匆抱拳,“定當帶到,告辭!”

  回到幽簧,文化將方才官家賜酒之事告知葇兮,又將李煜的新詞吟誦了一遍,“違命侯讓我問問你,覺得如何?”

  葇兮取出七弦琴,一邊彈一邊唱著,不知不覺聲淚俱下。“違命侯,你我素未謀面,謹以此曲相送。願你來世能生在普通官宦人家,一生無虞,做個富貴閒人!”

  葇兮唱的《虞美人》與違命侯府的歌姬截然不同,葇兮的琴音,悲傷之餘,更添幾分壯闊。而歌姬所唱的,則淒婉哀怨,又帶了幾許纏綿。

  文化嘆道:“葇兮真是聰明過人,你一向善良,如今心裡一定難過!”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