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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便這般愣是翻找了三日,周如水也不再執著於尋找風淺樓的屍骨了。她與王玉溪商議,命眾奴僕將城中屍骨全部收聚在了一片空地上,再將這所有能尋得的屍骨一齊燒作了灰燼,埋在了寧川城的土地之下。又留了一些裝在壇中,一齊帶回周國,帶去了普渡寺。

  普渡寺早在周國初立時便已有,又經幾十年間擴建,南來北往,三教九流,過者無不瞻仰,更深受名人雅士追捧,終於,成了天下知名的名剎。

  只在半山腰遠遠望去,也可知普渡寺蓋造非俗,琉璃殿堂直近雲霄,舍利寶塔直侵雲漢,更這裡每年春末都有一場法會,寺中高僧齊聚一堂,會點上九千九百九十九朵蓮花燈,念經超度,度往生,求平安。

  王玉溪與周如水來此,便是為了超度寧川城這一眾冤魂。以此,為風淺樓,也為他們自個求一個心安。

  法會肅穆,他們拜佛,誦經,齋戒,聽著高僧口中玄妙高深的經法,親手將那一壇骨灰埋在靈氣清淨的廟中,離的地藏王菩薩極近,又在壇上壓上了兩串佛珠手串,長經一卷。

  不過才起身,便見有兩少年在小聲談論著經法,見前頭供著的是地藏王菩薩,瞭然一笑,道是,“眾生度盡,方證菩提,南無大願地藏王菩薩。”再又抬眼,這才瞧見王玉溪與周如水二人,先是被他二人容貌所攝,須臾,才忙是雙手合十,道了聲:“阿彌陀佛。”

  二人亦是回禮,須臾待這兩位少年郎走了,就見四下清淨,誦經聲朗朗,周如水與王玉溪相視一笑,心中終於有了幾分舒暢,都是不約而同又朝那骨灰埋葬之處一禮,由衷道了聲:“再會。”

  第229章 機關參透

  法會過後, 二人休憩一日,便就離開了普渡寺。

  才下山口, 就見有小販挑著扁擔在山腳下倒賣春茶。見此,常人見怪不怪, 更有上前問價者。卻周如水神色一凝, 直是怔了一瞬, 不由就紅了眼眶。

  須臾, 待馬車走遠,她才平復心緒,朝一旁的王玉溪柔聲說道:“他做商販也是了得,竟能手掂斤兩, 分毫不差。旁人若要騙他,少不得反被他剝去一層皮。當年我查鹽務, 他實在幫了不少。“說著,她直是忍了忍眼眶中的淚,才又對王玉溪道:“若有來世, 他當生在一個好人家,無憂無慮便是最好。”語落, 又不安問他道:“三郎,會有來世對麼?”

  她這一問,倒叫王玉溪不由的想起了一樁往事來。

  前歲, 他與馮樘清談,曾談及人生在世,命運之玄妙莫測。彼時, 他無欲無求,看淡生死人情,無甚依戀。遂見窗外有清風拂過,桃花片片飛落飄遠,便就指著飄落的桃花辯駁馮樘道:“人生在世,便就好比這離枝的瓣葉,有的落入污穢之所,有的飛過牆頭落在華美軟席之上。遂命運無常,無所謂之來世,全不過眼下爾爾。更況眾生皆苦,不歸沉寂,便是長生,復奚較此波長波短耶?”

  彼時,他不信來生,不信因果。只覺世事看盡,不過眼下,不過此生。卻哪想病入膏肓,黃粱一夢。待再醒來,許多事都不同了,他有了他的小公主,有了可期可喜。這發自肺腑的一瞬之歡,全叫他明知生之苦,亦願苦中求作樂。

  遂此時此刻,他深深看住她,認真道:“或是有的,有來生,有重逢,便如你我。”言至此,他又道:“我與他初入師門之時,倒無不睦。彼時我與他比箭,我得了十二籌,他得了十籌,他願賭服輸,便將銀弓銀箭都贈給了我。只是我與他所學均是縱橫謀略,師傅常將我與他做敵手,更況立場本就不同,自然就各奔東西。如今幡然回首,真乃恍若隔世。”

  寧川雖亡,淺樓雖敗,他卻打心底認他這師弟是個英雄。只可惜,他們雖英雄識英雄,卻是惶惶相惜又相戎。

  更況……

  他轉過臉去,掀開車帷,幽深的目光望向了車窗外。

  窗外,春色熠熠,日頭正盛,街邊走卒高聲叫嚷,來往民眾神采奕奕。新君即位以來,勵精圖治,斷除痹政,減免稅收,確是讓長期受壓的周民們都大大地喘上口活氣,日子一好了,這喜悅便就都現在了面上。

  直是望了一會,他才放下車帷,扭過臉來再看向周如水,緩緩問她道:“小公主以為,若你為夏錦端,如今夏忌身死,重權在手,該當如何?”

  “傳聞夏太子忌身亡的消息傳回夏國,夏君便病倒了。夏國上下對夏忌之死也是頗為微辭,更有傳聞道是夏忌之死,全是因夏錦端藉機殺害了親兄長。遂如今,往日裡如是攔路虎一般擋在她面前的夏忌雖是一命歸西了,卻悠悠眾口實比猛虎更甚。為平內訌,她少不得多琢磨一些,借事導勢堵住這悠悠眾口。”

  “更人苦無足,既得寧川,復欲得何處實是難言。如今夏軍氣勢正是最盛,若是一鼓作氣征伐旁國,她自可解困境。自古遭外毀則人心齊,夏軍若繼續征戰,得勝惠民,她那處風波自平。”

  “征伐?”周如水略頓一頓,恢復常態,雙目晶亮的望住王玉溪,問他:“征伐何處?是魯?是魏?還是吾周?”

  她如畫的雙眸中盪著水意,純粹,乾淨,叫王玉溪雙目一眯,不知不覺,伸出修長的雙手徐徐托住她的下巴,輕輕撫了撫她的面頰才道:“暫不去臨沂。”

  周如水耳根微紅,依戀地蹭了蹭他略涼的手心,十分信賴地問他:“去何處?”

  王玉溪眸中光芒閃動,靜靜地盯了她半晌,直是將她摟入懷中,才扣著車中的小几,也是徐徐問道:“大風起於青萍之末,西疆,北疆,南疆,西與夏鄰,北有蠻夷魏敵,南有鄭國虎視眈眈,該往何處去?”

  該往何處去?無需多想,世事已推著人向前。

  出人意料自為時勢,幾乎是一夜之間,夏魏兩國便達成了聯盟,兩國為一,攻打周國。

  同年,有彗星西掛,彗尾橫掃長庚,直衝周境。一時間,周國上下人心惶惶,便是鄴都之中,亦是民心不穩。

  更夏錦端打著一手好盤算,若是夏國攻周,便是恃強凌弱,無故興伐。然與魏國同盟,便成了同仇敵愾,與魏同進退。遂,一個兵強民富,一個血海深仇,合作一股真是天衣無縫。周國本就在藉機休養,調整生息。如今這一口氣尚未緩過,便就又迎來了這撲面而來的腥風血雨。

  因是師出有名,夏魏二國可謂是猖獗無比,他們殺邊民,欺婦孺,毀田宅,掠黍米,燒城池,暴戾無比,毫無緩和。

  便是蕭望死守天水城,也終是寡不敵眾,與眾城民血灑邊疆。不多時,天水城陷,緊接著便是鵬城被困。

  早見天水城處大火如炬,濃煙滾滾,鵬城上下便已知不好,城中民眾無不淚流,無不悲泣,無不有兔死狐悲之感。再待夏魏盟軍虎視眈眈在城門前勸降,鵬城軍民更是怒不可竭。

  但悲泣也罷,悲憤也好,哪怕宋幾開了內城門,放婦孺小兒往鄴都逃去。鵬城之中,卻無誰有奔逃之意的。便是四五歲的小童,也跟著爹娘一道修築城防,深知昨日天水城,今日鵬城,這城池一座座立在這兒,若是他們紛紛逃竄,便是言降,便會寸土難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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