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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懿慈緊緊抱住了她,手自上而下地一次次撫順她的脊背,與十幾年前別無二致,可到底,歲月光陰一去不返。

  十三年前,最後一次抱這個孩子,是在謹身殿的丹陛之下,太子與含山先後抱過、吻過、撫慰過,輪到永嘉時,她不急著抱她。那時突逢巨變宮中亂作一團,永嘉的眼睛裡還包著兩團熱淚,低聲嗚咽著,前路不可知因而連哭聲都壓低化作惴惴不安與茫然無措,那日也下著大雪,她頭上戴著暖耳,裹著狐裘,像只小而圓潤糍糯的元宵向懿慈滾來,也想像太子與含山一般投向最依賴的懷抱里。懿慈卻矮下身來,將她扶住,語氣是從未用過的認真與嚴肅。

  她與她說,阿玥長大了,不再是孩子了,能照顧好弟弟妹妹的,對麼?

  年紀弱小的孩子話語聽得不甚明白,可氣氛的凝重卻令她生出了退卻之意,她搖搖頭,啜泣道,母后不是前幾日還說在您眼裡我永遠是長不大的孩子麼。

  懿慈因她黯然神傷的模樣而心裡一陣鈍痛,天際飄下輕輕的雪粒,落在她的肩頭卻令她感到沉重。

  如若可以,她也想,她的孩子們永遠長不大,環繞在她的膝下,歡聲笑語和睦融洽。

  可是不能,非但不能,她必得狠心將他們推出去,讓他們在朝夕間長大成人。

  劉統領在旁催促,懿慈摸了摸她的腦袋,輕輕抱了她一下,轉身便走,雙腿被人死死抱著。

  懿慈蹲身下來,使力掰開永嘉的雙手,無視她滿臉的淚水,向劉統領硬聲道,帶他們走。

  心如刀絞,闔上雙目,耳邊依舊是幾個孩子的嚎啕哭聲,她轉身後邁步向前,在皚皚雪地中留下一個身披華服卻清冷孤寂的身影。

  “母后……對不起……”淚水如關閘泄洪,一發不可收拾,棠辭在懿慈的懷裡哭成了淚人,上氣不接下氣,“我……我沒有照顧好……咳咳——!沒有照顧好弟弟妹妹……一個人……苟活到了今日……”

  柔珂與春華在一旁看著,俱都默默別過臉去拭淚。

  “傻孩子。”懿慈抬手為她擦淚,哪知淚水越擦越多,擦著擦著也從自己的眼角滾出熱淚,安慰她也安慰著自己,“你已經做得很好了,你能活著,母后很高興,比你以往為了討我歡心絞盡腦汁弄的壽禮還令我高興。”

  她摸著她的脊背,嶙峋瘦骨讓她萬分心疼。

  她自心底里由衷道:“我的阿玥,是世上最孝順的孩子。”

  塞北,西戎。

  風雪如刀,刮臉生疼。

  健碩黢黑的駿馬在氂牛營帳前停下,兩隻前蹄騰空輕踏,呼出大口大口的熱氣,含混在皚皚天地間。

  腰間斜跨佩刀的侍者前來牽馬,向馬上之人恭謹稟道:“可汗,中原來信了。”

  吉布楚和輕巧地躍下馬匹,長至雙膝的皮靴沒入積雪中,在雪地中一步踏出一個有力的腳印,身上佩戴的琳琅佩飾叮噹作響。

  侍者為她撩開門帘,她走進營帳後瞥了案几上的書信一眼,先自腰間取了小刀,侍者遞來一匹乾淨的手巾。

  鮮嫩肥美的羊肉懸在木架上,炭火散發鬆香,油脂滴到火里,刺啦刺啦。

  運籌帷幄,她不必看信也知一切皆在她掌控之中,手起刀落自羊背上片下一盤肉,忽而回頭向侍者問道:“只來了信?”

  “拓跋大人尚在信都未回,書信是葉姑娘帶來的。”

  “她人呢?”

  “在偏帳歇息,長途跋涉,精神稍有些懨懨。”

  “中原人向來沒出息得很。”吉布楚和埋汰了一句,又將撒了孜然的烤羊肉擱在一旁,另取了稍小些的盤子,細細片了一盤羊腿肉,遞給侍者,聲音仍舊冰冷,“給她送去。”

  第69章

  宜陽在茂州守陵,並非兩耳不聞窗外事。

  騎射功夫與她不相上下的棠辭竟是她的堂姐,得知此事後宜陽一時有些悵惘。

  她在齊州王府出生,長在齊州足不出戶,封號雖是先帝皇伯父所賜,可她到底無緣與他相見,連懿慈皇后也是素未謀面。

  淳祐帝膝下就她這麼一個女兒,雖集萬千寵愛,但是到底少有玩伴頗覺寂寞。

  安寧困居深宮,宜陽對於這個堂妹一無所知,她幼時也曾想過去找安寧玩耍,每每皆被嬤嬤搶著抱走,生怕她與安寧接觸得深了,日後皇帝狠下毒手時會被橫加阻攔。

  突然又冒出來一個堂姐,還頗合她眼緣與心意,她熟稔皇帝的脾性,知曉皇帝不會輕饒棠辭,曾與東宮千里傳書了一番,結果可想而知,東宮並不想淌這趟渾水。

  黥刑、脛杖、卻不廢黜她的官職不將她的身份公諸於世,令她仍著男裝去涼州苦寒之地參軍。

  自小沒吃過一丁點兒苦的宜陽絞盡腦汁都沒法設想一個精雕玉琢的弱女子如何能熬過這些苦痛。

  棠辭女扮男裝,陸禾也是女扮男裝,兩人都為復仇而來。

  宜陽為棠辭憂心苦惱了一通,躺在床榻上歇息的功夫自然而然地想到陸禾。

  池良俊遵照她的吩咐,不時會有書信自信都傳來,詳細告知陸禾的近況。

  韓護與謝彬猥褻並虐殺湖州米商之子的事因湖州一應米商罷市而鬧得街巷皆知,此案最後卻以湖州米商簽字畫押而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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