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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萩村吃了一驚,一動不動地盯著手中的傘。

  “那麼,這把是犯人的傘……”

  “沒錯。”政行點點頭,“應該早點交出來的,可是我沒那麼做,我沒有勇氣。然而,我早有覺悟警察會找到我。因為留在現場的傘上沾著我的指紋。為了屆時能解釋清楚,我保管了這把傘。套上袋子是為了避免擦掉犯人的指紋。但是,警察沒有來。十四年間,一直都沒有來。終於來了,讓我看的卻儘是些我全然不知的金表、糖果盒等。我實在百思不得其解,為何這些東西上會沾到我的指紋。傘的話還另當別論,總之我打算等事情明朗前暫時觀望一陣。”

  功一無言應對,因為他覺得政行沒有說謊。他實在無法想像這些話全都是謊言,甚至連傘都特地準備好了。

  “請查查這把傘。”政行對萩村說,“知道弄錯時,我在手柄上呼了口氣,然後,上面馬上浮現出了指紋。我從頭到尾沒有握住手柄,只是握在塑料部分,所以應該沒有我的指紋。我想那應該是犯人的指紋。”

  萩村表情嚴肅地望著傘。然後,他抬起頭,望向行成,緩緩搖搖頭。

  “不對,這就奇怪了。”

  功一吃驚地抬頭看著警察。萩村對政行說:

  “這些話前後矛盾。你在撒謊。”

  政行一臉錯愕地望著警察。

  “我說的話哪裡矛盾了?”

  萩村吸了口氣,再次開口道:

  “不覺得您親口說的話很奇怪嗎?正如您所說的,我們徹底查遍了遺留品——傘。然而,我們並沒有來找您。知道為什麼嗎?”

  “這點,我也覺得相當不可思議。我想大概當時有明先生的人際關係網中沒查出我的名字吧。我和他的關係沒有擺在檯面上。前陣子你們採集了我的指紋,為了核對和金表上的指紋是否一致。於我而言,這不是問題所在。事實上,我當時就有所覺悟,你們隨時有可能發現我的指紋和傘上的指紋一致。然而,你們卻毫無動靜。我也正納悶到底怎麼回事呢。”

  聽著政行的話,功一也注意到萩村口中的矛盾點。確實,政行所說的真相中存在著和事實相悖的部分。然而,他不覺得他在說謊。倘若他是犯人,他不可能不注意到那個矛盾之處。

  “戶神先生,您真的實話實說了嗎?”萩村叮問道。

  “句句屬實,沒有一點謊話。”政行斬釘截鐵答著。

  “這樣的話,太奇怪了。您說落在現場的傘是您的。您說做好了心理準備會被查到指紋。但是,我們並沒有找到殘留的指紋。它們被有意圖地擦拭一淨了。”

  功一重重點頭贊同萩村的話。關於這把傘,他也是被如是告知的。

  “不,不可能這樣的。”政行一臉詫異,“我都拿錯了傘。如果還有功夫擦掉指紋,我怎麼可能弄錯。”

  “那麼,為何指紋會憑空不見呢?”

  “不知道。我也答不上來。我口中說的全部是事實。”

  “再問一次,那把傘真的是您的吧。因為落在現場的傘屬於犯人,如果是在您之前造訪’有明‘的犯人擦去指紋,您覺得合情合理嗎?”

  政行搖搖頭。

  “正因為拿錯了傘,所以這十四年間,我一直保管著它。雖然是把隨處可見的塑料傘,但絕對不是我的。我用的那把傘合上時,細繩會扣在按鈕上,因為這條細繩是尼龍粘繩。察覺到自己弄錯也是看到這個時。”

  功一看不出政行說謊的跡象。而且,他也找不到他說謊的理由。那末,為何會產生這個矛盾呢?

  功一端詳著桌上的傘。正如政行所說的,一把隨處可見的塑料傘。透明的傘身下面是白色的塑料傘柄。

  白色的柄上刻著一條一條細長的磨痕。凝視著這些磨痕,他的腦海中閃過些什麼。這不過是單純的隨性回憶,然而,它喚醒了功一那泛黃的記憶。一幕場景清清楚楚地在腦海中復甦。

  “怎麼了?”萩村問道。

  功一沒有立即作答。忽然閃現的猜測實在太震撼了。他一心想要自我否認。因為無論如何他都無法接受這個事實。然而,這個猜測存在著強烈的說服力,他的心劇烈掙扎著。這樣的話,所有的疑問和謎團都可以解開了。

  “怎麼了,哥哥?”泰輔擔心地問道。

  “不,沒什麼。”功一低著頭。他不敢抬起頭,盡全力忍耐著全身顫抖的衝動。

  萩村低聲念叨後,對身旁的柏原說道:

  “看來,我們只好先把傘帶回去了吶。”

  “是啊。”柏原輕輕點點頭。“這下,搜查重回起點了。”

  “當時的指紋還留著。馬上核對一下吧。——這把傘,可以先放在我們這嗎?”

  面對萩村的徵詢,政行答道:“當然。”

  兩位警察慌忙辭去,行成把他們送到玄關口。這段期間,功一也一直低著頭。

  “哥哥,居然變成這樣了……”泰輔嘶啞地說著,“我搞不懂啊。那麼,犯人到底是誰?”

  功一抬起頭,望向弟弟。

  “你一個人先回家吧。”

  “誒?”

  “先回去!”功一起身,向政行致了個禮後走出房間。行成恰好從玄關那走回來。

  “怎麼了?”行成有些吃驚。

  “抱歉,稍後再解釋。”功一穿過行成,徑直走向玄關。

  穿上鞋,快步走出屋子。他站在路上目視遠方,找到兩位男子的背影后,他急忙跑著追上前去。

  似乎注意到腳步聲,萩村和柏原同時停下腳步,轉過身。

  “什麼事?”萩村問。

  “我想和柏原先生稍微談談……想商量弟弟的事。”

  萩村略微詫異地蹙緊雙眉,“很急?”

  “抱歉,刻不容緩。”

  “但是……”沒等萩村說完,柏原便伸手制止。

  “你先回去報告吧!我陪他。”

  “這樣啊,那稍後見。”萩村無法釋然地走開了。

  柏原笑著望向功一。

  “去咖啡屋嗎?還是邊走邊談?”

  “我無所謂。”

  “那邊走邊談吧。”

  柏原向著萩村的反方向走去。功一跟在身後走著。

  柏原邊走邊掏出手機,不知打給了誰,小聲低估著。掛斷電話後,他走向功一。

  “想聊什麼?泰輔君怎麼了?”

  功一悶聲不答。於是,柏原停下腳步,凝視著他。

  “看來和弟弟沒關係呢。”

  “有關係,是關於案子的事。不過並不是想找你商量,而是有問題想問你。”功一鄭重其事地望著柏原,“柏原先生,現在還玩高爾夫嗎?”

  “高爾夫?不,早不玩了。腰不行了,而且也沒這個閒錢。”

  “這樣啊。但是,當時您很熱衷高爾夫吧。案子發生時。”

  “的確有玩,不過也不至於很熱衷。”

  “是嗎?我覺得你挺入迷的哦。一有閒暇就比劃著名揮桿姿勢吧。我看到了。案發當晚,從家裡的窗戶那兒。接到報案,率先趕到現場的柏原先生揮著黑色的傘打著高爾夫的模樣。”

  柏原露出了苦笑,他轉過頭:“是嗎?”

  “倒拿著傘,傘柄不時地和地面”嘎滋嘎滋“摩擦著。這樣的話,傘柄上就會留下很多細長的磨痕呢。”功一換了口氣,繼續說道,“就像剛剛那把塑料傘。”

  柏原轉向功一。笑容盡失,目光里透著嚴肅而極具威懾力的光芒。

  “你想說什麼?”

  “我仔細想過了。倘若戶神先生沒有撒謊,落在現場的傘上的指紋必然是被戶神先生之後到來的人擦去的。然而,戶神先生離開的當口,我們就回來了,應該沒有人能接近那把傘。除了某一種人,對吧?”

  柏原舒展著嘴角,視線投向別處,他深深調整著呼吸。

  “你想說可能是警察犯案吧。”

  “那犯人犯了個荒謬絕倫的錯誤。把傘落在現場其實只是個單純的失誤。而且,上面沾有指紋。這時,犯人想到了補救之計。接到報案後,第一個趕往現場,神不知鬼不覺地擦去指紋。因為外面仍在下雨,犯人帶了另一把黑傘趕到現場。掩著受害者孩子們的耳目,把指紋從頭到尾擦拭一淨,然後走出屋內,等著其他同事的到來。但這裡,他又犯了個錯誤。他用黑傘比劃著名高爾夫揮桿的樣子被受害者的兒子看到了。他做夢也想不到這個動作會在十四年後揭露自己的罪行。大概養成癖好了吧。”功一瞪著柏原,喉嚨渴得冒煙了。

  柏原緩緩轉向功一,掃視著他。功一臉上全無笑意,只剩下憤怒和憎恨。

  “為什麼剛剛不告訴萩村?”

  “因為我想先自己確認一下。我想用這雙耳朵聽到真相。單獨兩個人。”

  “這樣啊。”說著,柏原再次邁出步伐。

  功一緊追其身後,心緒百般複雜。

  整個案子中,柏原是他最信任的人。他深信他比任何人都設身處地為他們著想。現在,他卻不得不懷疑這個人,不得不面對他就是犯人這樣的事實。案件終於得以水落石出,他卻毫無滿足感。心底深處,他一直暗暗期許著哪裡出錯了。

  兩人相顧無言地走著。不久,眼前出現一座天橋。柏原悶聲不響地拾級而上,功一也緊隨身後。

  走到天橋中央,柏原停下腳步。他舉起雙手,大幅度地舒展著身子。

  “東京的空氣真糟啊。果然還是橫須賀最好。”

  “柏原先生。”功一叫道,“你是犯人吧!是你殺了我們父母吧?”

  柏原垂下雙手,伸進西裝內袋,掏出一包香菸,抽了一根叼在嘴裡。想要用一次性打火機點著煙,卻因為起風的緣故怎麼也點不著。如此反覆了數次,火終於點上了,他定睛望著功一,緩緩吐出煙圈。

  “回答之前,我也想問你些問題。”

  “什麼?”

  “金表的事,也就是那糖果盒的事。又或者是潛進DVD店的小偷在海岸棄車的事?”柏原夾著煙的手指指向功一,“都是你的傑作吧。”

  功一沉默不語。不否定也就意味著默認。“果然吶。”柏原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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