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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報導中沒有提到人形燒。修平覺得,這可能因為是秘密偵查,還沒有對外公布。

  他腋下冒出冷汗。那幾個刑警的樣子浮現在眼前。

  泰治似乎有情人,修平知道此事。他經常聽比自己先來的夥計們在背地裡議論。他還聽說那個情人就在小傳馬町,因為有人在那一帶見過泰治。

  泰治讓修平幫他買人形燒已不是第一次了。泰治每次接過人形燒,便會直接出門,朝車站的反方向走去。沿那個方向一直走,十幾分鐘便能到達小傳馬町。

  人形燒大概是泰治帶給情人的禮物,修平心想。

  案子就在這種時候發生了。

  如果是單純的巧合還好,但巧合未免太多了。刑警們單單找到修平詢問,也讓他十分擔心。一天當中,買人形燒的人應該不止他一個。

  難道被害人是泰治的情人?若果真如此,兇手就是……一種不祥的想像在修平心頭膨脹。但他無法將困惑告訴別人或與人商量,賴子和同事都不行。他想去找泰治,但又覺不妥。泰治很可能會呵斥他一頓:你這小子,竟敢懷疑自己的老闆!

  修平心下鬱悶,工作時也打不起精神。這天晚上,他犯了很多不該犯的低級錯誤,總被資深的夥計和主廚們呵斥。

  3

  第二天晚上,那個穿襯衫的刑警出現在松矢料亭。這次他穿的不是襯衫,而是黑色夾克,並且是來吃飯的。修平將他帶到座位上,看了一下預約名單,才知道他姓加賀。

  “你這副表情像見到了鬼似的。”修平來撤走擦手的濕毛巾時,加賀笑了起來,“還是覺得我這個工資低的刑警不應該來這種高級餐廳?”

  “哪裡的話。”修平慌忙俯下身子。

  “先給我來瓶飛彈啤酒吧。”加賀沒看酒水單便直接說道。他還記得昨天和修平的對話。

  松矢料亭的完成基本只有套餐。送上下酒菜和地方特色啤酒後,就會把小菜撤下。加賀讓修平拿來酒水單。

  “有一個老闆娘推薦的清酒套餐啊。我要這個吧。”

  “明白了。”

  “對了……”修平正要離開,加賀叫住了他,“你喜歡甜食嗎?”

  修平剛想說“不”,又慌忙點頭。他想起昨天剛說過自己吃掉了那麼多人形燒。

  “是……算是喜歡吧。”

  “但是,是無糖的哦。”

  “無糖?”

  “咖啡。”加賀喝乾了杯中的啤酒,“你選了無糖的罐裝咖啡。”

  修平心頭一驚。他昨天的確選了無糖的,平常的習慣在那時顯露了出來。

  “咖啡啊……我喜歡無糖的。”

  “哦。”加賀將空酒杯放到桌上,“給我上酒吧。”

  修平說了一句“我馬上就去”,便離開了。

  這個刑警怎麼回事?為什麼那麼說?跟罐裝咖啡有什麼關係?修平思來想去,出了一身冷汗。

  他已經確定加賀此番前來不單為了吃飯。他說自己吃掉了所有人形燒,這讓加賀起了疑心,準備進一步詢問。

  但修平找不到人替自己,只能硬著頭皮給他上菜。

  “這是秋田縣的酒——六舟。”修平拿著酒壺給加賀倒酒,“是一種活性純米酒,經過兩次發酵,所以在起泡。”

  加賀一口氣喝完,贊道:“好酒!有點像香檳,釀造方法一樣嗎?”

  “我覺得一樣。是在純米酒中加入酵母進行二次發酵。”

  “香檳除了酵母還會加一點糖,這種酒呢?”

  “……請稍等。”

  “沒事,不用問了,一會兒再告訴我就行。對了,你聽說小傳馬町的兇殺案了麼?”

  加賀忽然觸及問題的核心,修平不由得瞪大了眼睛,他的表情似乎在加賀意料之中。“看來你已經聽說了。”

  “怎麼了?”

  “老闆娘應該已經告訴你了,我們在案發現場發現了吃剩的人形燒,因此推測被害人可能是在吃人形燒時被殺的。不僅在死者體內發現了人形燒,桌上的塑料盒中還剩下了幾個。但那人形燒卻不知是誰買的。”

  “難道不是她本人買的?”

  “不是,在死者被害前,一個保險公司的職員到過她家。他說死者當時還說人形燒是被人送的。問他吃不吃,可見人形燒是別人買的。”

  “哦……”修平不知該如何回答。

  “盒子上貼著印有點名的標籤,所以馬上查到了那家店。當然,只憑這些也無法查出什麼,每天在那家店買人形燒的多達數十人。但死者家中的人形燒有特徵,既有帶餡兒的,也有不帶的。若用紙盒包裝會有這種情況,但裝在塑料盒裡的則不會。可如果客人要求,店員也可以這麼做。我問了店員,在案發當天買人形燒的顧客是否有人這樣要求。店員說有幾個,很遺憾他大多都不記得了,只記得有松矢料亭的小夥計。”加賀指了指修平的胸口,“你經常去買吧?”

  修平不置可否的“嗯”了一聲,這才明白這個刑警為什麼會來這裡。的確,他曾奉泰治之命買過多次。

  .

  修平正站在那裡不知如何是好時,克也出現在走廊里,他見修平老不回去,前來查看。

  “對不起,我一會兒再來。”修平對加賀鞠了一躬,便離開了。

  “你在做什麼?”克也感到奇怪。

  “客人跟我說話……”

  “這種時候你要婉轉地應付一下,儘快離開,不能在一位客人身上花太多時間。”

  修平心下暗道“我何嘗不想呢”,朝廚房走去。

  伺候修平又給加賀上了幾次酒菜,但加賀沒再跟他說話,像在享受一個人的晚餐。

  修平見狀反而感到坐立不安。這個刑警今晚到底為何來這裡?有什麼企圖?應該不只是為了享受美食。

  “這是將小松菜和高湯和在一起做的,上面撒了乾魚子。”

  修平一邊將盤子放到加賀面前,一邊觀察他的表情。加賀只說了句“這個做法少見啊”,便要動筷子,修平轉身準備離開。

  這時,加賀說道:“上面有三個人的指紋。”

  修平驚訝地“啊”了一聲,轉過頭去,加賀正看著他,一邊夾起菜放進口中。

  “真有意思,雖然是菜泥,但還保留著小松菜的味道。要說理所當然,也確實如此。”

  “指紋……指紋怎麼了?”

  加賀並未馬上回答,而是煞有介事地喝起酒來。

  “在盛人形燒的盒子上發現了三種指紋。一種是死者的,一種是店員的,至於另外那一種,警察認為很可能是送給死者人形燒的人留下的。從現在掌握的情況看,那個人很可能就是兇手。”

  聽到兇手這個詞,修平的心亂了,表情開始僵硬。他的演技還不足以掩飾這一點。

  “那……那不是我買的人形燒。”

  “嗯,你的全都吃掉了,對吧?”

  修平連連點頭。

  “你還年輕,工作時想吃點點心可以理解。但聽老闆娘說,那個時間你應該在外面潑水,你把人形燒放到哪裡了?要是被店裡的人發現了肯定不好,而且你的上衣也沒有口袋能裝下。”

  “我……我……放在自行車的車筐里了。”

  “自行車?”

  “料亭旁邊的小巷裡聽著一輛自行車,我放到那裡了,灑完水,我就拿進了料亭。”

  不知加賀是否在想像當時的情景,他看著一旁,沉默不語,不就他抬起頭來,說道:

  “原來是這樣,看來偷偷吃點心也不容易。”

  “您還有事嗎?”

  “沒有了,而且我記得好像不是我叫住你的。”加賀說完,把拿筷子的手舉了起來,“我再告訴你最後一件事。塑料盒上第三種指紋不是你的。”

  修平瞪大了眼睛。

  “我的指紋?啊,什麼時候……”

  “這自然有辦法……”加賀咧嘴笑了起來。

  修平忽然明白過來,皺起眉頭。

  “那罐咖啡……”

  他這才明白加賀當時為什麼要勸他喝咖啡。刑警們最主要的目的不是要看他會選擇有糖還是無糖的咖啡。

  “真卑鄙……”他不由得小聲嘀咕了一句。

  “因為我們是刑警啊。”加賀喝完了杯中的酒。

  此後,直到修平端上甜點,加賀都沒再跟他說話。修平也儘量不看他的眼睛。

  加賀離開後,修平將其餐具端回廚房,被賴子叫住了。

  “那個日本橋警察局的刑警好像問了你不少事。”

  “他是日本橋警察局的?”

  “聽說最近才調來,他問了什麼?”

  修平稍一猶豫,便決定毫不猶豫地將兩人的對話告訴老闆娘,他想,只要不把自己將人形燒交給泰治的事說出來就好。

  “是這些事啊,他為此他特意來吃飯的吧。”

  “我該怎麼做?”

  “別擔心,反正也沒發現你的指紋,沒什麼問題。對不起,把你叫住了,你快接著收拾吧。”賴子說完便轉身離去。

  4

  修平往往常一樣在廚房洗餐具時,泰治慢吞吞地出現在面前。看他的樣子,今天晚上好像還沒喝酒。

  “修平,別幹活了,陪陪我。”

  “去哪裡?”

  “你別管,來了就知道。趕快做好出門準備。”

  “但我還沒收拾完……”

  “老闆都說沒關係了,你老老實實聽話就行。能快點嗎?我在門口等你。”

  “是。”修平慌忙擦擦手,走出廚房。

  泰治還是第一次跟修平這麼說,他到底想讓修平陪他去哪裡?修平不安地來到外面。

  “這是什麼啊……你就沒有像樣的衣服?”泰治看著修平的打扮,皺眉說道。

  “對不起,我只有這個。”修平穿著T恤衫和牛仔褲,“我去換一下?”

  “算了,就這樣吧,趕緊跟我走。”

  走到大路上,泰治叫了計程車,修平聽到他說“去銀座”,不由得打了個冷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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