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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蘇驚生忽然聽到沉默中有什麼尖叫著刺穿空氣,猛地擊中他的大腦。

  他發覺那是左忱的絕望,而他毫無障礙地理解了這份絕望。

  那是種和他童年中體驗過的絕望完全不同的經驗,那是種更加無邏輯的,墜落的絕望。

  因為這一回,他也曾擁有過了。

  “不要緊,找不到沒關係。”蘇驚生說。

  請伸出手,

  趁生命氣息逗留。

  如果不曾望見光明,

  我總能夠忍受黑暗。

  如果不曾感受溫暖,

  我總能夠忍受極寒。

  “今天我做飯,我包餛飩,你吃什麼餡的?”他努力沖她笑起來,艷麗的面孔有種振聾發聵的美。

  請伸出手,

  趁

  生命氣息逗留。

  第40章

  那天過後,左忱沒有什麼, 蘇驚生卻發起低燒。

  他的身體狀況特殊, 現在又是高中關鍵時期, 左忱原本擔心會出狀況, 好在低燒只發了兩天。

  蘇驚生退燒時恰逢端午節,學校給了半天假, 他中午就回家來了。他沒有通知左忱學校早放假,進門時碰上她套衣服要出門, 兩人都愣了愣。

  蘇驚生歪頭打量她, 率先說:“哎, 你這件外套我沒見穿過。”

  左忱的臉上現出個哭笑不得的表情,她把長發綰成一個緊緊的結紮在後腦, 對鏡子描上口紅。

  整理著妝容, 左忱問:“怎麼早回來了。”

  蘇驚生說:“今天端午, 學校放半天。”

  他低下頭,雙臂從左忱頸側穿過摟住她的腰身, 臉頰落在她頭頂,兩隻手擱在她前胸。

  她拿下蘇驚生的手扣大衣扣子, 左忱扣幾個蘇驚生就解幾個,來回幾次,左忱向上抬眼盯住鏡子裡的男孩。

  “蘇驚生, 別鬧。”

  “……”

  “蘇驚生。”

  蘇驚生的臉還貼在她的頭頂,擠出一塊很可笑的肉。他有點口齒不清,軟軟地問:“你要去哪兒啊……”

  左忱說:“出去一趟。”

  蘇驚生又問:“不帶我呀?”

  左忱說:“你在家好好寫作業。”

  蘇驚生笑嘻嘻地說:“哦, 模稜兩可,你外頭是不是養野男人了?”

  左忱:“……”

  她不回答他,蘇驚生就皺起鼻子,雙眉擰起來,努力把頭伸到前面瞪著。

  左忱讓蘇驚生看笑了,伸手按住他的臉把他推開,說:“我走了。”話落走到玄關,又轉頭說:“你好好寫作業。”

  蘇驚生點點頭沖她揮手,目送她出門。

  五月下了場雨,外面地是濕的。

  左忱先去了趟公司,沒多久又出來。她沿著街走了一陣,穿過人行道,走到間茶室門口,走進去。

  大廳里人很多,談投資的,吹牛逼的,她在圓桌間穿行,擦身走過所有人的熱夢。

  登上木樓梯,左忱轉頭看了眼樓下,回身推開二樓包廂的門。包廂里亮著一盞小燈,煙霧繚繞在光線之間,左忱一晃神,捕獲了幾縷恍若隔世。

  地方是一樣的地方,茶是一樣的茶,可只剩下——

  “老刀。”

  “來啦,坐。”

  刀祖伸手招呼她,象徵性地挪了挪地方。左忱點點頭在他斜對面坐下,疊起雙腿,點了根煙。

  刀祖挑一挑下巴,說:“怎麼樣兒最近?”

  左忱說:“還行。”

  刀祖說:“有難事兒就說。”

  左忱禮節性地笑了笑沒有接話,讓她接話的理由已經不在這了。

  刀祖看上去也沒有什麼心情多廢話,客套了兩句後,他直接問:“叫我出來什麼事兒。”

  左忱還是沒有回答。

  她掏出手機看了一眼,前傾身把煙摁滅在菸灰缸,站起身打開門,面無表情地衝下喊了一句:“這兒。”

  一個人循聲影竄上來,牛仔褲紅格子襯衫,到頸的頭髮在腦後扎一個小揪,路過格格柵欄時,傾瀉的陽光托起那張臉。他邊往上走邊挽起襯衫袖子,擦過左忱時腰裡別的小攝像機撞了她一下。

  左忱順著他進屋的動作看過去,對刀祖說:“我沒什麼事,是他找你問點事。”話落扭頭又說:“那我先走了胡執。”

  胡執明顯頓了一下。

  左忱明白他的神色,譏誚地掛了下嘴角,說:“不年輕了,家裡還有張嘴要養,我現在怕死。”不知道是說給誰聽的。

  老刀臉色沒什麼變化,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進來的胡執,只說:“坐。”

  左忱放開推著門的手轉身下樓,背後木門順著慣性緩緩合上。她聽到胡執的質問聲順著門縫擠出來,帶著天性中的懦弱,帶著一無所有一般的視死如歸。

  坐在回公司的車上,左忱拿出手機猶豫了一會,最終找出胡執的微信。

  陳禮很多年前閒得無聊,用自己的臉做了一套表情包,配上文字,逼迫公司里所有人使用,左忱當然也在所有人里。

  左忱挑了一張她大笑著的臉發了過去。

  那張表情下面配了一行很老年人的字體,寫著:友誼天長地久。

  晚上回到家,請的阿姨已經把飯做好了,蘇驚生坐在沙發上等她。

  左忱脫鞋先去裡屋拿了瓶酒,等出來就就剩小半瓶了。她走到蘇驚生身前,探手摸了摸他的頭,說:“怎麼又有點兒燒。”

  蘇驚生抬頭說:“就是炎症,不要緊。”

  左忱說:“你不去復個診看看。”

  蘇驚生搖搖頭。

  左忱問:“消炎藥吃了沒有。”

  蘇驚生說:“吃了。”

  左忱邊問邊側頭,翻過他正在看的書,看見封面,她從鼻子裡嗤了一聲:“這種垃圾看了幹什麼,一點兒意義都沒有。”

  蘇驚生聽語氣就知道她開始有點醉了。

  他說:“我覺著毛姆寫得挺好玩的。”

  左忱很奇怪地扭了下眉毛,蘇驚生趕緊站起身,兩手推著她肩膀,推坐到桌子前說:“吃飯吧。”

  兩三口喝乾淨,左忱把酒瓶扔進垃圾桶,坐下吃飯。蘇驚生坐在她旁邊,兩人吃著有一搭沒一搭地說了十幾句,他笑了三四回。

  左忱看他笑得歡,說:“好好吃,別嗆著。”蘇驚生點頭。

  點頭歸點頭,笑可是壓不住的。

  左忱挑起一邊眉,高昂的眉峰斜橫在眼上。

  蘇驚生的眼笑成兩條波光瀲灩的河,他用筷子尖虛劃了一圈左忱的臉說:“你應該去照照鏡子,看看自己,你臉全紅了。”他嗤嗤地笑了幾聲,才接著又說:“左忱,你真不應該飯前喝酒,老阿姨年紀大啦,身體不比從前啊。”

  左忱向上一提袖子,手按在蘇驚生的後腦勺上,一把把他按下去。

  “好好吃你的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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