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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曼彤發出刺耳的大笑:“風無痕,報應、報應,這是你二十多年前拋棄我們母子的報應!”

  母子?秦曼彤孤身一人,何來的兒子?

  “風郎!”不等秦曼彤解釋,一陣風已飄到風無痕身邊,一個美麗的女人突然來到,她驚愕地抱起風無痕,眼中含淚,“不可能,風郎怎麼可能會輸,秦世遺,本宮殺了你!”她突然揮掌向秦世遺拍去,但這掌卻被秦曼彤接下,落了空。

  “蘇憶柳?”秦曼彤認出來人,驚詫地道。

  “孤棄……”風無痕卻說出了另一個人的名字,不是蘇憶柳,是冷孤棄。

  難道蘇憶柳不是冷孤棄,冷孤棄不是蘇憶柳?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你是誰?”秦曼彤愕然地問。

  “本宮是冷孤棄,”冷孤棄咬緊牙關,一面緊張地幫風無痕點穴止血,一面捂緊他的傷口,“你居然殺了你的男人,你好狠的心。”

  秦曼彤放肆地大笑:“我當然要殺,這人。渣二十年前拋妻棄子,他該死!所以,風無痕,”她如厲鬼般盯著風無痕慘白的臉,扯過秦世遺手臂,大叫,“被你親生兒子殺死的滋味如何!”

  轟,五雷突然轟頂。

  秦世遺腦中一片空白,他驚恐地看著秦曼彤,聲音里一片顫抖:“夫人,您說什麼?”

  “我說什麼,哈哈哈,”秦曼彤指著秦世遺,怨毒地道,“我說你是風無痕的親生兒子,是我跟風無痕的種!二十多年前,我懷了你,我還沒來得及告訴這個人。渣,他就失蹤了,我含辛茹苦將你養大,就是要你親手殺了你爹,讓你爹死在被他拋棄的兒子手裡!”

  秦世遺臉色變了,風無痕的臉更加慘白,他抖得如同寒風裡的落葉,他想說什麼,卻無力說什麼。

  這時候,冷孤棄嘲諷地大笑:“你以為這個男人拋棄了你,丟下你和孩子?所以你才要報復他?可笑,真是可笑,天大的笑話。”

  “你笑什麼?”秦曼彤問。

  冷孤棄輕蔑地揚起譏誚的諷笑:“我笑你親手殺了這世上最愛你的男人!二十多年前,他不是突然失蹤,是因為我囚禁了他,逼他日夜與我歡。好,與我孕育一子,這一子便是蕭離恨。秦世遺,你不但殺了你爹,還殺了你兄弟的爹,你高興麼?”

  秦世遺震驚地睜大雙眼,他是風無痕的親生子,蕭離恨也是,他們不該是情人,他們該是同父異母的兄弟!

  那麼冷孤棄呢,她為什麼要囚禁風無痕,她到底是不是蘇憶柳?

  “我給你講個故事,武林盟主蘇成志娶了賀雁蘭後,賀雁蘭生下了一對雙生姊妹,然而產下雙生姊妹當日,小妹便被產婆丟在野外,因為蘇成志在賀雁蘭產前,找人算了一卦,賀雁蘭將誕下雙生子,而小妹將是災星,必須遺棄,於是這世上便有了與蘇憶柳長相一模一樣的冷孤棄。”冷孤棄迎著秦曼彤怔愕的目光,將故事娓娓道來,“冷孤棄被人養大,成年後,怨恨拋棄她的蘇成志,嫉恨蘇憶柳擁有的一切,於是她回到了武林盟,想殺了蘇憶柳取而代之,卻被蘇憶柳的善良感化,兩人經常互換身份。在這過程中,冷孤棄愛上了蘇憶柳的青梅竹馬風無痕,於是在知道風無痕娶了妻,並深愛著他夫人後,深深地嫉恨他的夫人,她失去了很多東西,卻從來沒得到過什麼,她產生了很可怕的念頭,她要得到她想要的東西,包括這個男人。她將男人毒倒,帶回絕情宮,囚禁了五年,她如願以償地生下了他們的孩子,可惜,這個男人在她生子當日,帶著她剛生下的孩子跑了,下落不明。男人去了哪,誰知道?或許他去找了他的妻子,他的妻子卻帶著仇恨隱居在世人找不到的地方,他無家可歸,或許男人根本沒有回去,而是帶著孩子流浪。離恨五歲之時,我才找到他,但那時候,男人已經失蹤了,離恨也不知道男人在哪,我這一生都在找這個男人,現在我找到了,”冷孤棄溫柔地撫摸風無痕逐漸冰冷的臉,笑容苦澀,“男人從來沒愛過我,在床上喊的都是一個叫秦曼彤的名字,他不愛我,所以他死了,我也只會一個人痛苦,但是,秦曼彤,哈哈哈秦曼彤你親手害死了最愛你的男人,你註定要痛苦一輩子,悔恨一輩子,不,不止是你,你的親生兒子被你的仇恨所困,這一生一世都將在痛苦和悔恨度過,死後帶著絕望下地獄!”

  這是殘酷的真相,死去的人可以解脫,但活著的人註定要背負自己的債,痛苦地活下去。

  秦世遺的劍掉落在地,劍上的鮮血染紅了雪地,劍客的劍就是命,他卻拋棄了自己的劍,因為他的生命之火在知道自己殺死生父的時候,已經熄滅了。

  秦曼彤呢,她本就油盡燈枯,再受到刺激,她的心已鮮血淋漓。

  風無痕眷戀又痛苦地望了秦曼彤和秦世遺一眼,然後帶著遺憾閉上了眼睛。

  他還來不及說那些年他去了哪裡,他也不想說了,他累了,或許死在心上人手裡,是種解脫。

  他死了,他的屍骨卻由不得秦曼彤埋葬。

  冷孤棄抱起了風無痕,冷冷地擦過秦曼彤的肩頭:“你不配埋葬他,我雖然囚禁過他,但我愛他,我無悔。你呢,你不但殺了他,還毀了你兒子,你下地獄也償還不了你的債!”

  冷孤棄帶著風無痕走了,活著的人,卻生不如死。

  秦世遺痛苦地閉上眼,然後丟下秦曼彤,發狂般奔了出去,到山林間,放聲吶喊。

  二十多年的沉默與服從,換來的不是枷鎖的解放,是另一副更重更沉的枷鎖。

  他齜裂著雙目,一拳接著一拳打在樹上,樹倒了,再打另一株,這裡有無數株樹,他可以盡情發泄。

  鮮血流下,淚呢?卻流不出來。二十多年的恨意,讓他忘了怎麼流淚,怎麼笑。

  他痛苦地倒在雪地里,望著刺眼的陽光,然後伸出手掌,看著手上的血液,他忿恨地一掌拍向天靈蓋。

  這一掌卻沒有拍下去。

  他想到了一個人,這個人一定比他更痛苦,更需要他。

  他已經失去親爹,不能再失去親娘。

  他回到了那片染血的山林。秦曼彤呆滯地站在那裡,望著地上的血跡出神。

  “你還回來幹什麼?”秦曼彤雙眼空洞無光。

  秦世遺一搖一晃地走到秦曼彤身後,雙唇打抖,喊出了一個做夢都想喊的稱呼:“娘……”

  “我不是你娘!”秦曼彤突然回身摑了他一掌,“你是秦世遺,是世人遺棄之子,你沒有爹娘,你聽到沒有、聽到沒有!”

  秦世遺堅定地注視秦曼彤的眼睛:“娘、娘……”他一聲又一聲地喊著“娘”,他的臉已紅腫起來,秦曼彤的心牆倒塌了,她突然放聲大哭,心疼地摸著他的臉:“疼不疼、疼不疼?”

  秦世遺握住她的手,擁著她抖動的肩頭:“不疼,娘打兒子,應該。”

  秦曼彤哭得撕心裂肺:“我不配做你的娘,我不配。”

  秦世遺大概窮盡了畢生的溫柔,抱著秦曼彤:“娘便是娘,一輩子都是。”

  秦曼彤突然停止了哭泣,她顫聲問:“你怨娘麼?”

  秦世遺道:“不怨。”這是實話,他只怨不會違抗命令的自己,怨殺死親爹的自己。

  “好,你不怨便好、便好,那便再原諒娘親的任□□。”話音未落,只見兩指點上秦世遺周身八大要穴,片刻,秦世遺已動彈不得。

  秦世遺愕然道:“娘,你……”

  秦曼彤深情地撫摸秦世遺的臉,淚如雨下:“娘對不住了你一輩子,總該要給你留下什麼。”然後她將秦世遺擺成盤膝狀,她盤膝坐到秦世遺背後,雙掌抵住他後背,頃刻,一股柔和的內力從掌心傳入秦世遺體內。

  秦世遺意識到了即將發生的事情,大吼:“娘!”

  “噤聲!”秦曼彤令道,“娘的時日已經不多,這是為娘最後能為你做的了。”

  秦曼彤四十年的功力進入秦世遺體內,這是幸事,卻也是哀事。

  最後一絲內力流入秦世遺體內後,秦曼彤露出了二十多年來未曾出現的笑容,然後她倒在親生兒子的懷裡。

  “相公,你可以去陪你了,你要等一等我。”

  秦曼彤永遠地閉上了她的眼睛。秦世遺將她與那把殺死風無痕的劍埋葬在風無痕的鮮血下,接著站起來,孤身一人邁入雪地,與黑暗融為一體。

  爹死了,娘走了,他的親人只剩下一個,那個本該成為他情人的人,卻成了他兄弟。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蕭離恨在醉心居等他。

  蕭離恨的臉色很蒼白,臉上也沒有笑。他面前擺著四個酒杯,兩杯是給活人,兩杯是給死人。

  兩杯酒倒在了地上,蕭離恨望著空了的酒杯,長聲一嘆:“我聽說了。”

  秦世遺端起斟滿的酒杯,飲酒入喉:“你知道了。”

  蕭離恨苦笑:“我寧願不知道。”

  秦世遺道:“但你已經知道,就必須接受。”

  蕭離恨問:“你呢?你接受了麼?”

  秦世遺道:“我必須接受。”

  蕭離恨道:“好,很好,你現在自由了。”

  秦世遺道:“我自由了,”他突然站了起來,“所以我得走了。”

  蕭離恨問:“你要去哪?”

  秦世遺轉身背對著他:“天涯海角,總有我的歸處。”

  蕭離恨問:“那麼我呢?”

  秦世遺閉上眼,痛苦地道:“你也有。”

  蕭離恨握住他的手腕,他力道很重,幾乎能在秦世遺手上掐出青痕:“你忘了我們的約定。”

  秦世遺側頭道:“什麼約定?”

  蕭離恨笑了,笑容里都是苦澀和解脫:“要我命的約定。”最後一字落下時,他已在醉仙居外,“一個月後,雪山頂上,不見不散。”

  親生爹娘死了,現在還要親手殺死自己的兄弟,這豈非世上最殘酷的事情。

  秦世遺正飽受煎熬,當初的約定,誰想今日竟真的要實現?他不能毀諾,這是男人之間的約定。

  其實他痛苦,蕭離恨又何嘗不痛苦,或許他們之間一戰,是解決痛苦的最佳方式。

  這一戰不可避免,他為什麼不趁著痛苦來臨前放縱一回?

  他喝了很多美酒,才知道這世上最美妙的東西是什麼滋味,他也去了很多地方,才發現這世間不是只有藍天和白雲。

  最後他的腳步停在了無名居。

  他從雪山下來,去看了他視為師尊的人。

  龍傾寒把一根枯枝遞給他,留下一句話:“你的劍是殺人,還是救人,不是取決於劍,而是取決於心。世上很多事,並非親眼目睹的,就是真相。”

  秦世遺不解問:“比如什麼?”

  龍傾寒道:“死亡。”

  秦世遺思考了一夜,恍然大悟。他回到逍遙林,去了絕情宮,走回武林盟,他終於領悟龍傾寒的話中之意。

  然後他握著那根枯枝,來到了雪山之巔。

  蕭離恨已經在這裡,他現在頂著一張秦世遺從未見過的面孔,這是一張很奇怪的臉,一眼看過去的時候,你感覺他在哭,但如果仔細看,他卻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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