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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想法讓我停了下來,我不能就這樣完成這件任務。我不能用這種方法殺人。所有的恐懼、憤怒和壓力,全部從我體內湧出。我把刀丟在一旁,靈敏地翻身躍下。這才發現我沒有任何防備就來了,或許我反而該害怕博登會做出什麼不利於我的事。但博登依然氣喘吁吁地躺在躺椅上,恐懼得直發抖。

  我靜靜站在那兒,為我剛才的所作所為感到羞愧。過了一會兒,博登終於平靜了。

  “你是誰?”他的聲音因為害怕而尚未恢復,有些岔氣。

  “我是魯伯特·安吉爾。”

  “但你不是已經死了嗎?!”

  “沒錯。”

  “那你怎麼可能……”

  “我們根本不該展開這場競賽,博登。殺死你並不是結束的方法。”

  我覺得自己差點做出的事實在很差勁,一直以來規範我的道德感直到這一刻才又重新出現。我怎麼會以為自己竟能冷血地殺人呢?我懊悔地轉身離開,讓自己倚在木板門上,慢慢穿過去,此時,我聽到博登驚恐的嘶吼聲。

  我對自己真是失望透頂,更沒想到自己怎麼會想殺了博登。我背叛了自己,背叛了我的分身(他並不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還背叛了茱莉亞、孩子們、我父親,還有我所有的朋友。

  到最後,我才領悟自己與博登之間這長久的仇恨真是大錯特錯。不管我們過去對彼此做了些什麼,都無法合理化我的殺人念頭。

  我沮喪地回到住所。我已無力再為我的人生做些什麼,活著已經沒意義。

  我想死,但靈魂會一直存在,我無法做主。

  我以為絕食就可一死,但我對水的渴望是如此強烈難擋,只不過是喝幾滴水,死亡就又往後延。食物也一樣,飢餓是頭猛獸。

  不久後我找到一個容身之處,我還活著,一個來自分身世界的可悲遊魂,那是我和博登創造出的境界。我深深覺得自己是個失敗者,然後度過了一個糟糕的冬天。

  2月時,我內心深處有股感應,起初我還以為是洛斯托夫特事件帶來的深刻失落感:自那之後我就再也沒見到茱莉亞或孩子們。我拒絕接受事實,騙自己說只要能回去,他們會接受我這可怕的模樣。但幾個月過去了,這悲傷愈來愈痛苦、深沉。

  一直到我想到另一個我,洛斯托夫特事件之後被留下來的另一個我,我才恍然大悟。我的分身一定有麻煩了。他一定發生了意外,不然就是被威脅(也許是某一個博登做的?),還是他的健康狀況惡化得比我預期還快?

  我立刻做出決定。我的分身生病了,甚至在垂死邊緣,我得待在他身旁,盡一切所能幫他。這時我已經沒有多餘的體力。虛弱的身體、奇差的胃口加上缺乏運動,令我像具骷髏。我很少離開骯髒的房間,除非在晚上沒有人看得到我時。我知道自己變得面目可憎,與殭屍無異。可以想見前往德比郡的旅程一定充滿危險。

  理智告訴我該整理整理門面了。我開始適量進食,剪掉凌亂的頭髮,還偷來一套新衣服。我還需要幾周,才能看起來和從洛斯托夫特回來後差不多,但我的確覺得好多了,精神也恢復得不錯。但相反地,知道分身正在承受莫大的痛苦更讓我難以忍受。

  我終究得回家,終於,在3月最後一周,我買了張夜間車票準備回謝菲爾德。

  對於我的返鄉,我所知道的最重要的一點是:我的分身不會因我突然現身而驚訝。

  到達克德羅時已是正午,在陽光和煦的春日照耀下,我的身體狀況也很不錯。即使如此,我知道自己的樣子還是很令人驚訝,從謝菲爾德車站轉計程車的短短旅途中,我已引起許多路人好奇的眼光。

  我在倫敦時就已習慣別人的好奇注視,但倫敦人本來就習慣對陌生怪異的人多加留意。而在這鄉間,一個骨瘦如柴的男人,穿著不搭調的黑衣黑帽,參差不齊的頭髮和古怪空洞的雙眼,的確很奇怪。

  在家門前我敲了門。雖然我可以自己開門,但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沒人知道我要回來,我想我最好謹慎一點。

  是霍頓開的門。我脫了帽然後站在他面前。看清楚我之後,他愣住了,面無表情不發一語。根據我對他的了解,那表示他現在很驚慌。

  我給他足夠的時間去接受眼前的主人,我說:“霍頓,真高興再見到你。”

  他開口似乎想說話,但還是什麼都沒說。

  “霍頓,你一定知道在洛斯托夫特發生的事。我,就是那意外的不幸結果。”

  他終於說話了:“是的,先生。”

  “我可以進來嗎?”

  “需要我通知夫人您回來了嗎?”

  “我想先跟你說幾句話,霍頓,我想我的出現可能會引起騷動。”

  他帶我去廚房旁邊的用人休息室,倒了杯熱茶給我。我喝了一些,不知該怎麼解釋。我一向很欣賞霍頓的冷靜,他也很快就恢復平靜。

  “我想,最好由我向夫人通報您回來了,我相信她會下來見您的。您最好想一下見面要說什麼。”

  “告訴我,我的分身……我是說‘他’的病……”

  “他之前病得非常嚴重,然而目前還不錯,這星期才剛從醫院回來。我們把床移到花房去,現在他在那裡休養。我想夫人現在也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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