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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等、等等……」傅子嘉一臉疑惑地看看那個、瞧瞧這個。「你們在說什麼?為什麼我一個字也聽不懂?誰來幫我解釋一下?」

  「子嘉,」道長這才轉頭認真嚴肅地對傅子嘉沉聲道:「快離她遠一點,她不是人,而是妖,她是天狐,是狐狸精!」

  傅子嘉愣了愣,旋即失笑,「你在開什麼玩笑啊,堂伯?」說著,他轉向瑚,「紫瑚怎麼可能是……」話到中途,他突然噎住了,看見紫瑚那無奈中帶著祈求的眼神,他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不祥之感。「紫……紫瑚,你為什麼這樣看我?」

  「夫君,」紫瑚幽幽地凝睇著他。「你答應過我的,你說,無論我有多可怕,你都不會在意,更不會怕我的,不是嗎?」

  傅子嘉微張著嘴,感覺腦袋裡好象開始在打結了。「紫瑚,我不懂,你……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紫瑚凝視他半晌,而後黯然垂下眼眸。「道長沒有在開玩笑,我的確是天狐,也就是你們所謂的狐狸精、狐妖,隨便你怎麼說。」

  有片刻時間,傅子嘉僵在那兒完全無法言語,甚至無法正常思考,他努力想理解紫瑚所說的話,非常非常的努力……倏地,他猛然倒抽一口冷氣,繼而踉蹌地倒退兩步,滿臉的震驚和駭然。

  「你……你是狐狸精?」

  紫瑚輕輕抬眼,一瞧見他的神情,不覺露出苦澀嘲諷的微笑。「我是,夫君,你終究還是會害怕,終究還是不能做到你答應的事。」

  傅子嘉驚喘一聲,便再也無法出聲了。

  紫瑚伸出手想去碰碰他,他卻下意識地又退了一步避開,可就在他退開的同時,他也發現自己做錯了,雖然那不是他的本意,完全是軀體本身無意識的反射性動作而已,可畢竟是錯誤的,而且是他犯下的。

  他立刻想補救,但是,他才剛踏前一步、手剛抬,就看見紫瑚哀怨惱怒的眼神狠狠地射在他臉上……他知道來不及了。

  「我明白了,」紫瑚冷漠地說:「人妖終究是不能共處的,我會離開,離你遠遠的,再也不會來找你了!」

  傅子嘉的心頭重重一震,脫口便大叫,「不!你不能……」

  太遲了!

  只見紫瑚的身子平平地往後飄去,不見她提氣、不見她作勢,雙腳更沒有任何動作,彷佛只是被風吹走了似的詭異地往後飄去,隨即宛若鬼魂飄然隱身般憑空消失了!

  傅子嘉不敢置信地瞪著她消失的地方,重重地喘著氣。「不、不!你不能離開我、不能離開我……你不能、不能……」他驚恐地低喃,而後悲痛地大吼,「不要!紫瑚,不要離開我啊!」 雲母屏風燭影深,

  長河漸落曉星沉。

  嫦娥應悔偷靈藥,

  碧海青天夜夜心——

  嫦娥-李商隱

  約莫在祭灶之時,宮中便已大略做好各項迎新春的準備了。宮門上的春聯、「照虛耗」的燈燭、「大儺儀」(驅鬼儀式)的面具衣飾武器旗幟、教坊的名角優伶,還有殿前諸院的數十座燈山等等,真可謂是極盡奢侈之能事。

  如今,在這除夕夜的前一天裡,鬧烘烘的一片中,似乎僅有延和殿稍稍安靜了點兒,畢竟,這是皇上日常便坐的宮殿,皇上若想打個盹兒,或者抱抱愛妃,誰不要腦袋地膽敢驚擾了聖上!

  太宗就在這兒接見了傅子嘉,當然,他並不知道傅子嘉早在五、六天前就已回到京里了,直到現在,在父親頻頻的催促下,傅子嘉才勉強打起精神來應付皇上。

  「如何?」皇上也不多作贅言,開門見山地就這麼問。

  「啟奏皇上,據臣調查,巴蜀地區至今依然保持著相當落後的生產關係,土地集中尤其嚴重,豪強地主役使著幾十、幾百,乃至幾千家的旁戶,世代相承,視同奴隸。

  「而那些旁戶們,除了要向豪戶納租外,還要負擔官府的賦稅及夫役。另外,成都府的博買務亦徵調各州農民織作精美的絲織品,不但禁止農民和商人販售,還掊取圖利,致使巴蜀人民的生路幾至斷絕。

  「因此,當王小波在永康青城縣發動暴亂,並且宣告『吾疾貧富不均,今為汝均之』時,才會得到川蜀人民如此廣泛的回應。而事實上,他確實也將在富家取得的金銀財寶盡數賑濟貧民,因此,對那些貧戶們來講,他猶如救世主一般。當官兵要捉拿他時,貧戶們也極盡所能的掩護他,所以,皇上派遣去鎮壓的軍隊才會一無所獲。」

  「唔!是這樣嗎……」

  皇上沉吟半晌後,突然發現過去總會多說幾句提醒建議他的傅子嘉,此刻卻反常地在報告完後就閉上嘴不再多說了,他不禁奇怪地多看了傅子嘉幾眼,這才發現傅子嘉的神情顯得有些疲憊悲苦,甚至有點落魄潦倒。

  「累了,嗯?好吧!你儘快說完儘快回去休息吧!朕免你參加大儺儀和大朝會,你的賞賜朕會交給你父親帶回去給你。」

  「謝皇上。」傅子嘉平板地回了一聲,隨即平板地繼續說下去。「再來是鄭州團練侯莫陳,臣亦查知他利用……」

  半個時辰後,傅子嘉孤寂地走在皇城內西大街上往西華門行去,感覺到紫瑚剛離去時,他心中那種又驚又怒、又氣又急的情緒已經消失了,就連胸口那種既沉重又尖銳的痛苦也沉澱了,此刻,自己的腦袋是空空的、胸口也是空空的,似乎整個人都被掏空了般,然後,一點一滴的悲哀與懊悔緩緩地地滲進空虛的身軀里,打算利用更難以承受的哀傷淹沒他、窒息他、啃噬他、懲罰他。

  可惡!他連要到哪裡去找她都不知道,該死的她為什麼不告訴他她家在哪裡?而最最該死的是,他為什麼要逼她離開?!

  沒錯,是他逼她離開的!

  他很清楚這一點,如果不是他的反應傷害了她,她絕對不會走得如此絕然,是他的震驚、是他的駭然、是他的一時不能接受傷害了她!

  她早就暗示過他很多次了,不是嗎?

  是他笨、是他傻、是他無法體會她的暗示,但是,這也不能完全怪他呀!誰會無緣無故朝那方面想去呀!

  該死!他還那麼自信地告訴過她,他再也不會被任何事嚇到了,結果,他卻反射性地躲開了她的手,那隻曾經救過他、幫過他、體貼他、伺候他、照顧他的手……真是該死!他為什麼要躲開呢?

  他這輩子從來沒有如此的悔恨過!

  是夜過三更後,傅子嘉仍抱著酒壺狂飲不止,這些天來,他幾乎都是這麼過來的,即使敲門聲響了大半天,他仍是睬也不睬最後,敲門的人只好不請自入了。

  傅子嘉紅著眼瞄了一下堂伯和大哥,繼而嘲諷地冷笑一聲後,繼續喝他的酒。

  兩人分坐在傅子嘉左右兩邊,傅子嘉還是不肯多看他們一眼,寒一道長和傅子青互覷片刻,傅子青才清了清喉嚨首先開口。

  「呃!子嘉,那個……大丈夫何患無妻,現下或許你覺得很難過,但過一陣子後,想必就會豁然多了,屆時只要你願意,媒人婆怕不踩平了傅府的門檻,三妻四妾隨你挑,就算要多收幾房,想必爹也不會反對的,所以,拜託你不要這麼沮喪了好不好?」

  傅子嘉的回答是一個輕蔑的瞥眼。

  傅子青無力地望向寒一道長,可在寒一道長的眼神催促下,不得不再接再厲的繼續奮鬥。

  「呃!子嘉,如果……如果你希望的話,彩鳳還是可以……」

  「閉嘴!」

  傅子嘉終於出聲了,寒一道長這才趕緊舉手發言自我抗辯。「子嘉,你不能怪我,我完全是為了你好啊!」這段日子裡,傅子嘉除了怒瞪他之外,一個字也不肯和他說。

  真可惡!明明是他救了侄兒那條小命的,不是嗎?為什麼他還要擺出這副理屈的樣子?

  「為我好?」傅子嘉連連冷笑。「請問堂伯,你哪一樣是為我好了?」

  「她是只狐妖啊!」寒一道長似乎覺得他會這麼問是一件很不可思議的事,這麼簡單的道理他怎麼可能不懂呢?「會傷害凡人的狐妖啊!」難道妖狐迷得他連智力都衰退了?

  「是啊!子嘉,紫瑚再怎麼美也是只妖怪呀!」傅子青忙附和道。「你都不曉得娘知道後嚇成什麼樣子,想到有隻妖怪和我們生活了好長一陣子,我也忍不住嚇出一身冷汗來呢!」

  「傷人?」傅子嘉冷冷一哼。「很抱歉,我實在笨得很,你們倒是告訴我,她究竟傷到我們哪裡了?啊?是她把我從遼營里救出來的不是嗎?是她的幫忙,我才能得到皇上的賞識不是嗎?她像個最乖的媳婦兒天天向爹娘早請安、晚問候的不是嗎?吃的也好、用的也好,她哪次出門不幫家裡每個人帶樣東西回來讓你們開心?」

  傅子青窒了窒。「呃……呃……可是……」

  「你就這麼希望她離開嗎?」傅子嘉狠狠地瞪著他。「你知道她為了體諒你的薪俸比我少,還要在那裡計算半天,才決定把我三分之一的薪俸交去給娘嗎?然後,再幫你們買這個、貼那個的,你們到底知不知道她為你們費了多少心思?」

  他知道,他都知道,可是……可是她還是個狐狸精啊!傅子青無奈又慚愧地垂下腦袋,不曉得還能說什麼了。

  寒一道長咳了咳。「子嘉啊!即使如此,人妖還是不能……」

  還沒說完,傅子嘉就猛然轉向寒一道長,拿更兇狠的目光殺過去。

  「為什麼不能?」他反駁道:「從她救出我的第一天起,除了在緊急時刻幫我忙之外,我從來沒見她使用過任何法術,自她跟了我那一刻起,她就盡全力在配合我們凡人的生活方式。出門在外,她會自己洗衣服;我和爹要喝兩杯,她必定會親自下廚燙酒、準備小菜;三節大掃除,她也跟著奴僕們挽起衣袖,又抹桌椅、又掃地的;她花的是我的薪俸,也沒見她變出金銀財寶或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來。」

  他輕嘆。「我還曾經看她為了買自己的衣物和人家斤斤計較地討價還價,她總是說她有得穿就好了,何必穿太好。」他哀傷地望著手中的酒杯。「她比人間的媳婦兒還要賢慧,為什麼她不能和我們在一起?」

  寒一道長沉默了一會兒。

  「子嘉,我承認,天狐一族確實沒有什麼惡跡,事實上,他們鮮少與凡人接觸,所以,一開始我也只是打算叫她離開你就好,並沒有計畫要消滅她,但是,即使是天狐一族的……」

  「堂伯,」傅子青突然打岔進來。「天狐一族又有什麼特別?」

  「唔!這個嘛……」寒一道長裝模作樣地捻了一下短短的灰須,樣子有點可笑。「一般來講,動物必須經過上百千年的修練之後,才能幻化為人形,但是,天狐一族卻是天生就有幻化人形的能力,因為天狐一族是古代天上仙人和地上千年狐精的後代,所以,他們身上都有一股特有的檀香味,這是其它妖狐所沒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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