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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沒有想到,楚昀在這之前,意識便被烏邪劍靈吞噬,最終落得身死的下場。

  「都是……我的錯……」顧浮生的聲音啞得發顫。

  他想救天下,卻將自己最疼愛的弟子親手推入了邪道,同時也讓天下陷入了水聲火熱之中。而他反過來想救楚昀的時候,卻害得他被邪靈吞噬,慘死收場。

  大抵是這世間事,多半事與願違。

  文封靜靜聽著那人的訴說,第一次覺得眼前這人竟如此疲憊蒼老。他為蒼生謀劃,為弟子謀劃,卻絲毫未為自己謀劃。

  「或許,還有機會的。」文封低聲道。

  顧浮生轉頭看他:「你說什麼?」

  文封抹了抹眼睛,一字一句道:「楚師兄有一半神魂與烏邪劍融合,也就是說他的神魂不會散。只要能聚合魂魄,楚師兄是可以回來的。」

  顧浮生若有所思:「是啊,他的神魂是不會散的……」

  半晌,他又道:「此事,不能我們去做。」

  「掌門的意思是……」

  顧浮生搖頭不再回答,可文封分明看見,他目光中某些東西重新燃了起來。他道:「你先下去吧,我需要想一想。」

  他需要時間認真謀劃,這一次,不能出任何差錯。

  「是。」文封起身,又像是想到了什麼,低聲問,「掌門打算如何處理楚師兄的軀體?」

  「……我知道有一處,很安全。」

  文封睜開眼,窗外圓月當空。

  遠處隱約可見煙花紛繁,他一怔,才恍然驚覺,又是一年中秋佳節。

  許是因為這樣,他才會夢到這些舊事。

  文封凝神看著那遠處的煙花,心裡湧出一絲悵然。

  危難過去,世間又恢復了平定。可這諾大的天下,還有何人會去祭奠那位為蒼生謀劃了一生的人呢?

  他還記得,那人找到他那天,也是一個圓月當空的夜。那人問他,願不願意做他的弟子,願不願意,與他演一場戲。

  這場戲,他一演,便演了近四百年。

  如今曲終散場,終於也到了落下帷幕的時候。

  院內輪椅轉動之聲將他從回憶中勾了出來,文封轉頭看去,那人脊背挺拔,盛著滿身月華而來。

  距離文封被軟禁於此,已過去半年之久。應該說,一開始是軟禁,後來卻是他自願留下。顧浮生身死後,徐梓墨便想解除他的禁足,是他自己不願離開。

  他答應顧浮生做縹緲宗宗主,是為了更便於計劃行事。他這宗主做了近四百年,如今,他終於可以休息了。

  這四百年,除了與顧浮生的謀劃,他沒有任何事情瞞著徐梓墨,便是為了這一天。一旦他不再擔任宗主,徐梓墨能夠毫無阻礙的接手他。

  徐梓墨搖著輪椅停在院中,揚了揚手裡的酒:「你每日在屋裡不悶麼,出來與我喝酒。」

  文封彎了彎嘴角,乖順應道:「好。」

  這半年徐梓墨鮮少來看他,而他為了避嫌,也很少離開這院子。能見到他,是最開心不過的事情了。

  文封已不記得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越來越離不開這個人。

  落華山上九死一生,四百年的相依為命,這人仿佛已經融入了他的骨血,去不掉,離不開。

  徐梓墨給文封倒了半杯酒,自己斟滿了一杯:「你不許喝,要喝也只能喝這麼多。你那個一杯倒的酒量,我可不想再把你抱回屋裡。」

  文封乖乖點頭:「好。」

  徐梓墨不再說話,只一杯一杯地飲酒。喝到第七杯的時候,文封終於開口:「徐師兄,飲酒傷身。」

  徐梓墨轉頭看他,形狀鋒利的薄唇微微勾起,神情里多了點別樣的意味。

  文封被他這眼神看得不自在,垂下頭躲開了。

  徐梓墨又給自己斟了第八杯酒:「文封,這時日我事務繁忙,沒什麼時間來看你。」

  文封眼神稍暗一下,似乎又變回了那個在徐梓墨面前小心拘謹的落華山小師弟。他低聲道:「徐師兄不必在意。」

  「不,你聽我說。」可說完這句,他又沒了下文。到了嘴邊的話一句也說不出來,徐梓墨憋了好一會兒,才慢吞吞道:「楚師兄今日給我來信了。」

  文封心裡平白有幾分失落,他勉強勾了勾嘴角:「是麼?」

  徐梓墨道:「他與簫師弟去了塞北大漠,還問我要不要讓他給我運只駱駝回來,我可去他的吧。」

  文封沒有回應,徐梓墨也意識到自己又在胡說八道,頭疼地伸手掐了自己大腿一把。

  他悄悄觀察著文封的神色,又小心翼翼道:「楚師兄把事情都告訴我了,雖然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我相信你。」

  此事不在文封的意料之外,他應了一聲,神情仍是淡淡的。

  徐梓墨磕磕盼盼道:「這些年……辛苦你了。」

  文封豁然起身,生硬道:「徐師兄若沒有別的事情便回吧,我想休息了。」

  他胸膛里像鬱結了一股氣,說不好是憤怒還是難過,但他知道,他現在一點也不想聽到這個人的聲音。

  文封說完,轉身便想離開。

  「文……」

  徐梓墨急忙直起身拉他,木腿不小心在輪椅上絆了一下,踉蹌朝前倒去。文封下意識護住他,卻被那人順勢抱了滿懷。

  熟悉的氣息一下涌了上來,文封忍不住有些鼻尖發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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