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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采芹說:“照是照了,遠宜不讓往回拿,說是太難看了,怕拿回來大夥笑她。”

  壽亭笑著說:“嗨,好看難看的怕什麼,知道是那個人就行。”

  采芹說:“壽亭,我就納悶,你怎麼知道坐月子要吃阿膠?我又沒吃過。”

  壽亭說:“咱這些土孫哪知道這些!是廠里那些上海師傅說的。嘿嘿,怎麼著?”

  采芹說:“這東阿阿膠一捎了去,遠宜那傭人直說正宗地道。遠宜天天吃,只是捎得少了些,這興許快吃完了。”說時,采芹臉上有計算數目的表情。

  壽亭不以為然:“這好辦。既然遠宜覺得好,明天讓家駒寄一箱子去。你體質弱,也該吃一些,不用等著坐月子。可是,你什麼時候坐月子?”

  “我揍你!”

  壽亭笑得很幸福:“我說,咱那妹夫沒領著你們在南京逛逛?”

  采芹說:“逛!全逛了。翡翠大嫂俺仨還好點兒,老三家是玩瘋了。長鶴還派軍官請她跳舞,軍隊一有舞會就派汽車來接她,沒把大嫂氣死。這齣了濟南府,我看大嫂那威風也沒了,老三家也不管那一套了,汽車一來,抹上那口紅,穿上制服裙子就走呀!不管大嫂怎麼用眼剜她,全不管用了。在那裡跳了還不算,回來之後那腳還蹦躂呢!”

  壽亭哈哈大笑:“好!明天我就給東俊哥說說。他不是有本事嗎?不是整天講什麼家風嗎?好,老三家舞也跳了,我看他怎麼辦。”

  采芹說:“這個老三也是!他老婆臨走,給了她那麼多的錢。她出去跳舞,一看金貨過了時,什麼金鎦子、金耳環全摘下來了,從耳朵到手上全是鑽石首飾。長鶴也是依著她,還打電報叫來上海培羅蒙的裁fèng,是當兵的叫來的。那裁fèng哪見過這場面?給她量尺寸,那手直哆嗦。遠宜也是,在個月子裡,也下了床,在一邊給裁fèng指畫著。什么女式西裝、裙子、坎肩,整整一大皮箱呀!培羅蒙一見長鶴那氣派,知道這官小不了,沒幾天就把衣裳送來了。要不老三家這麼個鬧法,我們還得再呆幾天。我一看不好,這才催著回來。遠宜也不放心你一個人在家裡。福慶,別在這裡聽大人說話,去你屋裡寫作業去吧。”

  福慶十五六歲了,正聽得熱鬧,不願意走,可一看母親那臉色,也只得站起來快怏地出去了。

  福慶出去之後,采芹接著說:“壽亭,你不知道,長鶴派來的那三個軍官都是什麼來著?”

  壽亭著急:“我又沒去,我知道是什麼?什麼事就直接說吧。”

  采芹想起來了,一拍腿:“想起來了,都是校官。你不知道那人長得多麼精神!都穿著那將校呢的軍服,扎著那武裝帶,個個都會說外國話。我對遠宜說,老三家別跟著人家跑了。遠宜一聽,差點笑死,嫌我封建。可大嫂是真撐不住勁了,一有空就催我,恨不能馬上回濟南。我也是怕,老三家要是真的跟著軍官跑了,咱回來怎麼對老三交待呀!”

  壽亭正要喝酒,一聽這話樂得一口酒噴出來。笑過之後,擦了擦嘴說:“這事我也得給東俊說說。我看他怎麼說!”

  采芹說:“你可別價,別讓大表哥臉上掛不住。”

  壽亭說:“采芹,你這就是外行呀!人家為什麼弄了三個軍官輪流著請?就是怕摁著一個人請她,弄出感情來。這是讓老三家花眼。讓她看著一個比一個好,可是和哪一個也玩不長。我說,老三家跑了不要緊,只要你別跑了就行。想起來了,你是小腳,跑不快。”

  采芹也笑了:“我這就揍死你!翡翠說,幸虧沒讓她家老二一塊兒來,要是這倆新式人兒湊到一塊兒,那才剎不住閘了呢!這回來的路上,老三家就和掉了魂似的,直說濟南土,沒有意思。”

  壽亭伸手:“再把咱外甥那相片遞給我,我還得看看。”

  采芹遞給他,壽亭看著,就是覺得好,不住地點頭,隨後問:“咱妹夫沒說‘光復’這名怎麼樣?”

  采芹說:“誇你呢,說你起到他倆心裡去了!”

  【2】

  早上,飛虎看見壽亭進了廠,飛速沖茶。老吳在辦公室里剛想坐下,壽亭提著一盒子點心進來了:“送禮的來了!”

  老吳忙上來雙手接過去:“掌柜的,這是六嫂帶回來的?”

  壽亭說:“正宗南京桂花齋的十八樣。那雲片糕還真是有點意思。”

  老吳雙手捧著點心放到桌上:“我得好好放著,到年下捎給我爹。謝謝掌柜的,也代我謝謝六嫂!”

  壽亭拉把椅子坐下:“這貨賣得怎麼樣?”

  老吳說:“咱那些客商又都回了頭,又開始進貨了。這天冷了,老百姓該準備棉衣裳了,單色布出貨快,花布慢點了。掌柜的,別看訾家就鬧了這四十來天,咱又是停機又是退貨的,至少得虧十萬塊錢!昨天三元的老趙叫我去喝酒,他廠里也是虧了這個數。到這時候那些一毛二一尺的模範布,在有些地方還沒賣利索呢!咱這廠太大,地盤也大,撐不住沖貨。要不是剎住得早,咱興許過不了這個年呀!”

  壽亭冷冷一笑:“自打我干染廠以來,還沒吃過這麼大虧呢!文琪回去了嗎?”

  老吳說:“回去四五天了。上海來的那馬經理天天教課,前天算是教完了,還留下了作業,說是從上海回來之後還要檢查,誰要是做得不好,當場就辭。那姓馬的又從上海叫來兩個印布的高手,教那些工人學著開機器。那倆人說的上海話工人們聽不懂,訾家那兒子就當翻譯。他娘的!這是要大幹呀!”

  壽亭笑笑:“一會兒,你上樓去我那裡一趟,我得給文琪交代點事兒!”

  【3】

  上午九點,上海法租界路德維拍賣行,應標廠家三三兩兩地陸續入場,一邊走,一邊商量。

  這個小會場雖然不大,但很講究,每個競標廠家的面前都放牌子,標出廠名。以中間的過道為界,左邊是中國廠家,右邊是日本商人,涇渭分明。

  訾文海身著筆挺的藏藍西裝,上口袋處掛著小紅條,一朵小花,小紅條上寫的是“發標方董事長”。高名鈞也是衣帽整齊,標牌為副董事長。馬子雄油頭錚亮,神采飛揚,紅條職務為總經理。這時,三人正在貴客廳議事。

  訾文海看看表:“子雄,就看你的了!”

  馬子雄信心百倍地點點頭:“董事長,你就等著看好戲吧!”

  這時,一個馬子雄的助理帶著拍賣師進來。馬子雄趕緊站起來握手:“長豐兄,你還得多幫忙!”

  訾文海高名鈞也站起致謝。

  拍賣師說:“沒有問題,這個‘虛灶’和我配合多年了,沒有問題,他會見機行事的。”

  馬子雄說:“古董字畫他可能內行,卻不一定懂紡織。中國廠家叫到六十的時候,就要小心,不要隨意再叫,讓他看看再說,不能讓他掉到‘井裡’。日本大件叫到七十的時候就得小心。日本人很團結,他們往往為了國內各方面的關係,不會拼得太厲害。千萬千萬!日本人虧本的生意是不做的。他的本錢在六十三附近,一定不能讓‘虛灶’亂叫‘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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