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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夜,我們談話到天亮,把一瓶Gin酒都喝光。臨走,他把我帶進他的書房,指著桌上他寫的書法,說等他裱好了就送給我。那書法只有四個字:

  握緊刀鋒。

  九

  從這個時候起的生活,他確實都是在握緊刀鋒中度過。

  他不顧病魔的折磨和纏繞,精神好一點,就一定找朋友喝酒。朋友之間都互相規勸,不要再陪他喝酒啦。但是,對於古龍的要求,很少人能不奉陪,除非故意不接電話,甚至有朋友還去遠行來規避。

  古龍在逆境中最輝煌燦爛的日子終於出現了。

  那天晚上,他找了能找到的朋友,到北投一家飯店去喝酒,把北投能用電話叫去陪酒的女郎,全都召了過去,從入夜一直喝到天明,而就在天明時候,他倒了下去,昏迷了。

  送到醫院之後,他就再也沒醒來。

  那一個晚上的幾十萬元台幣的酒錢,是那間飯店派了江湖人物令在喪禮堂前收了帛金來付清的。

  十

  古龍是一個天生的享樂主義者,他追求享樂,為的是驅除心中無限的孤寂。

  古龍的父親,在古龍和妹妹們很小的時候,就為了一個女人而離棄他們,因此,他從不認他的父親。只有在他父親得了帕金森病入院時,才在朋友的苦勸下,去醫院見上一面。

  古龍的婚姻都以分離告終,兩任女人生下的兩個女子,都跟了母姓。

  因此,古龍在香港的時候是用什麼名字上小學,就一點也不重要了。

  古龍,永遠就是古龍。

  隱 郎

  舊信封藏逐客令

  我是五十年代初期由香港一間報館「調」去參加另一張報紙的創刊工作的,到一九九一年退休時,我的職位是該報的總編輯,退休後續任董事兩年。一九九三年董事任期屆滿前我去旅遊,只見桌上有個舊信封,原是寫給人事部的,但「人事部」三個字給划去了,在空白位置寫上我的名字,那舊信封的封口膠紙沾滿灰塵,信封沒有封口,隨便地丟在那裡,我以為那是個留下的便條,拿出信來一看,原來是一封列印出來的信,還有人事部的圖章,是一封「公函」,打的字大意是:你的董事任期已於某月某日滿了。多謝你的服務。

  發一封多謝函竟連一個新信封都不捨得用,並不是新來的「老闆」寒酸成這樣,他是我的朋友,說是拿出數以億計的錢來接辦這個報,請客吃飯揮金如土,而他又一向自詡他的管理方法一流,怎會發謝函也捨不得一個新信封?而當我收到明顯從垃圾桶里撿拾回來的舊信封套著給我的通知信時,我立時就明白這是什麼意思了。

  給我的訊息是:反正都是垃圾,要掃地出門的了,隨便拾個舊信封通知他走!

  一個「多年朋友」,是我把他拉來接辦這個陷於財政困難中的報紙,而且做他的「盲公竹」的,到了這個時候,叫我走還不要緊,不料用的是這種侮辱性的手段。

  收到了這樣一封「信」,我知道等於下逐客令了,我在這裡過了四十年,並無過錯,這樣給趕走,心裡很是悲涼。而我是剛從地球的另一邊飛回來的,時差未過,行李也還未打開,回報館只是看看有沒有信件和留言,看到此信,心中激氣,頭腦昏昏然的,來不及收撿東西,就回家睡覺去。

  誰知回到家,還未坐定,報館的電話就來了,是人事部一個小職員,她問:「你回來過嗎?看到我們那封信沒有?」我說:「看到了。」她說:「那麼,你再回來把桌上你的東西收拾拿走,我們要那個地方用!」

  小職員是奉命的,我跟她沒什麼好說。

  我想,我還回去幹嘛?要小職員或護衛員監視著我收拾東西嗎?

  這個「朋友」是做得出的,在我卸任總編輯後,一位在報館服務了三十多年的老編輯突被即時解僱,人事部說不出解僱他的理由,還貼出告示,不准他再進報館大門,這樣的事對老職工傷害太深,傳揚了出去,有行家在他報鳴不平,稱我這「朋友」為「無良僱主」。舊信封藏逐客令,擺明車馬要羞辱我,我何必回去再自取其辱?

  自從卸總編輯職只任董事,我跟同時退休的總經理一同給搬到一個在傳達室外面的小房間,這好像還是給我們這兩個留任董事的禮遇,我們還可以在那裡聯繫一些朋友,收信,看看報,給報社提點參考性的意見,小房間門上掛了個「董事」牌板。在我去旅遊前的一個晚上,我回到這個房間,跟我的「朋友」——我招來的「新老闆」見面,他說我董事任滿後不續聘了,但可改任顧問。我以為這個小房間或可保留,而把那塊「董事」的牌子改為「顧問」吧?誰知臨別,我的「朋友」說了一句:「你放心,我不會在你回來前收回這個房間的。」

  我當時一愣,知道這話中有話,是說,回來後,就收回房間了。

  因此我是有些心理準備的,當晚我就把一些私人物件拿走,剩下的只是一些書籍,文件,一個茶杯,一副眼鏡。

  其實我已準備主動把房間交回,這較被趕走好,大家都算好來好去,不失他禮貌也不傷我感情,只是剛落飛機,昏昏然,以為過兩天回去收拾和交回房門鎖匙也不要緊吧?不料他竟如此迫不及待!爭取主動逐客。家人聽我呆呆放下電話後的陳述也說:「點解咁唔俾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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