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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更使我想起那個某鉅公在香格里拉不肯付酒帳的故事。這傳聞對香港人與紅酒都不懷好意。但如果「瑪高餐廳」的酒單拿得出來,香港的大亨們真能「老土」到那個地步嗎?

  蔣 芸

  說不完的馬照跑

  不知何時迷上了跑馬,在香港的二十八年生涯中,從小編劇、小編輯、小作家到今天的無事一身輕,自號清閒散人,跑馬貫穿了我的香江歲月,帶給我太多的回憶——有些人的年代是這樣記憶的,那年「文化大革命」,那年誰上台,那年誰下台……那年吃了些什麼,那年某人訪港,那年某超級偶像逝世,而我有時竟會說:那年,某一隻馬爆大冷……那年,我中了巨額三重彩……哈,不是吹牛,只能很慚愧地說,這些年,無論是我事業的低潮或高潮,得意或失意,快樂或悲傷,馬始終在我生活中出現,而且奇特地顯示出我的運程。

  認識人愈多,愈喜歡馬,對於馬由無知,只憑直覺、外表、記錄時間、操練狀況而下注到了也分析它們的內里微妙關係,幕後布局設計經營等錯綜複雜的人為因素,馬可以很政治、很狡猾、很欺騙、很做作,但無論如何,它也像這個城市的一切遊戲規則一樣,會攤開在你面前,簡單地說,十四匹馬中,如何不可思議,也不會跑出第十五隻來。

  跑馬就是這樣的。無論如何它比政治更合情合理,例如,第一屆人大香港區侯選人,忽然來了一匹黑馬,而且還是大熱門,這,這——對我而言就是第十五匹爆出一般不合情理之至。

  屬於跑馬的氣氛,只有在香港才算淋漓盡致,而那彩池也是嚇死外來客的巨額,曾去過溫哥華、洛杉磯的馬場,小兒科得叫人嘆氣。別小覷了跑馬這玩意兒,鄧伯伯當年保證五十年不變時,將「馬照跑」名列第一,可說是洞悉香港情,大部分香港人求取平衡之道,只因有馬跑就永遠有希望在人間,永遠有另一個烏托邦可以尋求另一種安慰。

  普羅大眾的馬迷花在研究每一場賽事的時間與精神足以讓他們忘卻現實上的種種不平不如意,曾有一位報人說過,如果香港沒有馬跑,很可能會發生暴動……。而九七年已屆年尾,果然是馬照跑,一切如恆,不同的是在每周末去馬場的路上不再如以往般交通擁塞,而停車場的車輛也不再排得滿滿的,中途走人的馬迷多了,也許是市道不景,子彈不充裕之故,令我這資深馬迷有點兒隱憂,馬照跑可以再照多少年?

  猶記得當年「六下」的女強人殷允芃來港要做一個有關香港跑馬的專題,她不解何以這一項賭博令如許港人如醉如痴,我告訴她:點止賭博咁簡單,除了賭,買一個個希望,還有阿Q式的做善事精神,由香港馬會捐出的醫院、學校、療養院等慈善性的事業,象徵著每一個馬迷的貢獻,而香港人的平等觀念大部分來自:你是大老闆嗎?你是大馬主嗎?你是首富巨富嗎?你投注一百元買的那一匹馬,我可能比你更大手筆,而有時,你的內幕貼士叫你輸了大錢,我卻因為智慧過人(在別的方面比不上)而贏了你一籌,那獎勵是真金白銀,一如我真金白銀地下了注。

  屬於跑馬的學問大矣哉,正因為它的學問如是難深,看似尋常卻奇絕,成如容易卻不易,才能養活那麼多馬報紙、那麼多馬評人、那麼多騎師和練馬師,它直接影響到香港的飲食業、娛樂業、文化事業……。一張號稱知識分子愛讀的報紙,創辦人曾大談特談當初如何創業維艱,如何英明神武,但是老香港人卻知道,若不是因為當年機緣巧合的,一位馬評人與另一位馬評人貼士競賽,斗得燦爛,高低難分之最後一回合,該報的馬評人贏了——若不是這樣,那報恐怕早已含恨而終,哪有今天?

  香港就是這樣一個奇特的城市,多少大作家共寫那一份報紙,未必可叫它起死回生,而馬經版的貼士往往成了銷路的試金石,馬迷的嗅覺比誰都靈敏,愛與恨比誰都直接。

  跑馬就是這樣的,常在情理之中,也常在意料之外,屢敗屢戰,永不氣餒,只要還有馬跑,誰做特首,誰做人代,誰主浮沉,凡此種種,已不是這般升斗小民所能置喙,但至少——哪一場馬、哪一匹馬、哪一個騎師可以落注卻是馬迷可以決定的吧。再說一句不好聽的,被馬兒辜負了,只能怪自己學藝不精;痛定思痛之餘,還可以從頭整頓舊山河,還有翻本反勝的機會。

  但是,被人辜負了呢?只能無語問蒼天,欲哭無淚的了。香港人之普遍對跑馬道迷,焉知不是如我一般想法:

  ——認識人愈多,愈喜歡馬。

  一九九七年,女士日,這是香港馬會一年一度的盛事,女將葉潔馨特訂了包廂,邀請了全女賓為上賓,放眼四顧,傳媒女將皆是,報紙、雜誌、月刊、半月刊,而這些女強人們從來只在電視或雜誌中出現,從來不曾在馬場與她們寒暄碰頭交換貼士,真正為賭馬而來的嘛,相信只有在下一個我。

  別說女士日,見到的是衣香鬢影,麗人,也有不少上流社會的人士將此地當做交際場所,志不在賭,女士們更爭奇鬥妍,只在乎亮相時狀態是否一流,皆以從頭到腳是博到盡,可看性甚高,也可以這樣說:公眾棚席上的是志在搏殺的普羅馬迷,而會員棚、馬主包廂、私人廂座等則是一半場合的社交,一半場合的交換內幕貼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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