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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悔的念頭,一直折磨著仙波病弱的內心。自己當初為何不阻止冢原呢?看到冢原手上的那張參會券時,自己要是能把它搶過來撕掉就好了。

  兩眼盯著那張嬰兒的照片,仙波一直喃喃地念著:“對不起,對不起……都怪我,你們才會再次犯下重罪。不過,這一次我會守口如瓶,一直到死的。請原諒我這個愚蠢的人吧——”

  59

  品川站出現在了眼前。周圍車子很多,道路也稍稍有些擁堵。

  “停車吧。我就在這裡下車吧。”湯川開始作起了下車的準備。

  內海薰把帕傑羅開到路邊。湯川打開車門,說了聲“謝謝”。

  “等等。我送你進站。”糙薙解開了安全帶。

  “不必了。這裡離車站還有點距離的。”

  “你說這客氣話幹嗎——你先回去吧。”衝著內海薰說完之後,糙薙也跟著下了車。

  兩人從接連不斷的車子旁走過,向著車站而去。雖然八月已經接近了尾聲,但陽光卻依舊熾烈得有如盛夏時節。兩人立刻出了一身的汗,搞得灰頭土臉。

  “真相依舊還深埋在黑暗之中。”湯川突然開口說道,“雖然我之前做了不少的假設,但那些假設不過就只是些想像罷了,甚至都算不上是推理。當年殺害三宅伸子的人其實是成實的說法,其實也不過只是一種為了說明所有問題而做出的假設,卻毫無任何具體的證據。此外,眼下還有許多未能查明的事。最根本的一點,我現在都無法確定成實她到底是否真的就是仙波的女兒。如果她真是仙波的女兒,那麼,川畑重治是否又知道這一點呢?他知道成實曾經殺過人嗎?如果他知道這些,那麼他又是在什麼時候得知的呢?一切全都是謎。想要查明這一切,就只能讓他們這幾個當事人自己把真相說出口來才行了。但我可以提前斷言,他們是絕不會這麼做的。”

  “那麼,冢原遇害的事,到底又如何呢?”

  “冢原不是遇害,是離奇死亡。同樣,當年三宅伸子被害的案件已經解決,冢原也同樣不存在任何遭人殺害的理由。”

  “可是,川畑一家也存在著和冢原先生有聯繫的可能性啊?冢原先生當年逮捕了仙波,而仙波和節子又彼此認識。”

  “的確如此。但是,三十年前,小吃店店員和顧客之間的那點關係,到底又有多大的意義?”

  “這事可不是一句巧合就能解釋清楚的。”

  “你說得或許沒錯,但這種程度的巧合,這世上遍地都是。不管怎麼說——”湯川重重地嘆了口氣,“至少,只要仙波沒有開口講述真相,案件就不可能會水落石出的。而他卻是絕不會開口的。他為人頂罪,蹲完了監獄,一直守護著他最愛的人走到了今天。他是絕不會眼睜睜地看著一切全都化為泡影的。他只想把這個秘密帶進墳墓里去。而且,他也知道自己已經時日無多了。糙薙,這一次,是你們輸了。”

  聽著湯川冷淡的言辭,糙薙想不出任何反駁的話來。一切都像湯川說的那樣。

  來到品川站,湯川說了句“我走了”,邁步向著檢票口走去。

  “湯川,你不會覺得不甘心嗎?”糙薙衝著湯川的背影問道,“你就甘心讓事情如此結束?某人的人生,不是正在被命運所扭曲嗎?你難道就不想避免這樣的事情發生嗎?”

  湯川回頭說道:“當然不甘心。”他的聲音鏗鏘有力。“所以我才要回玻璃浦去。”

  “湯川……”

  “走了。”說完,湯川把手裡的上衣搭到肩上,再次邁開了腳步。

  60

  磯部警部坐在節子的對面。磯部身旁做筆錄的雖然也是名年輕刑警,卻並非成實的同學西口。

  “空調差不多吧?會不會覺得太冷?”磯部問道。雖然面無表情,但他那雙厚厚的眼皮下的小眼睛裡,卻滲露著一絲為節子著想的神色。或許,他也是因為時常都得擺出這樣一副表情,久而久之成了習慣,所以才會這樣的吧。以前,“春日”里也經常會有這樣的客人。倒也不是心情不好,其實就只是不好意思露出柔和的表情來罷了。

  “正好。”

  聽到節子回答,磯部輕輕點了點頭,低頭看了一下之前記錄。

  老實說,審訊室的環境倒也不算太差。空調冷暖適宜,刑警們也沒有點菸,所以感覺空氣也不是很混濁。一說到審訊室,雖然總會給人一種被人從單面透光玻璃後邊監視著的感覺,但這裡似乎卻沒那東西。

  “那麼,我們就再來詢問一些細節性的情況吧。”

  之後,磯部提出的問題,就是旅館的經營狀況、鍋爐的檢查修繕,還有費用方面的情況。因為這都是些沒必要撒謊的事,節子便照實回答了磯部。

  看樣子,事情的進展似乎頗為順利。警方似乎是準備以玩忽職守和遺棄屍體來結案了。如果能夠隱瞞十六年前發生的那些事,那麼這程度的罪名,根本就算不得什麼。

  “看起來,旅館經營得確實很艱辛啊。”聽完節子的講述,磯部一邊撓頭,一邊喃喃說道,“嗯,話說回來,似乎哪兒的旅館都差不多啊?”

  節子默默地點了點頭。如果“綠岩莊”早些關門的話,或許就不會發生這些事了,但現在來說這些,也已經是為時已晚了。

  “話說回來,被害者為什麼會偏偏選中你們家的旅館呢?你有沒有問過他原因?之前給被害者送去飯食的人,應該就是你吧?”

  節子偏起腦袋,說:“他就只是讓我稍微給解說了一下料理。”

  是嗎?磯部癟著嘴點了點頭。他雖然覺得很奇怪,但看樣子卻並不是很重視這問題。

  磯部衝著負責記錄的刑警說了幾句,之後兩人便離開了房間。節子瞥了一眼鑲嵌著鐵柵欄的窗戶。窗外,黃昏已近,天空中泛起了緋紅。

  那天的朝霞,是那樣的艷麗——十六年前的景色,突然浮現在了節子的眼底。

  那是一個星期天。頭一天,節子去見了幾個老朋友,夜裡回到家時,時間已經很晚了。而且,節子還喝了些酒。回家的路上,節子雖然看到路邊停了不少的警車,但她卻以為就只是發生了什麼交通事故罷了。節子回到家時,已經是夜裡十二點了。

  重治一個人到外地公幹去了,自然不會出現在家裡。節子偷偷地朝當時還在念初中的成實屋裡看了一眼。屋裡雖然關著燈,但節子還是看到了女兒蜷在被窩裡的影子。節子放下了心,靜靜地帶上了女兒房間的房門。

  第二天清早,電話的鈴聲吵醒了節子。節子從沒有想到過,仙波英俊居然會打電話到家裡。震驚的同時,節子的心中,湧起了一絲尷尬與懷念。雖然她覺得有些不知所措,卻並沒有感覺到半點的不快。

  可是,事態的發展,卻已經不容節子再繼續沉浸在那種甜美的感情中了。如果不是出了什麼重要的事,仙波也就不會一大早就打電話來了。聽完仙波的講述,節子吃驚不已。當年的那個理惠子——也就是三宅伸子讓人給殺掉了。而且,殺人現場距離節子母女倆的住處很近。其後,仙波還說出了一件令節子眼前發暈的事實:三宅伸子似乎已經覺察到成實的身世了。

  掛斷電話,節子立刻便到成實的房間裡看了看。成實依舊還在床上。床上的成實就像個腹中的胎兒一樣,蜷著手腳,縮成一團。成實根本就沒有睡著,她的臉頰上,還掛著淚痕。節子立刻便明白了一切:女兒哭了整整一夜。

  桌上,放著一把菜刀。就是節子平日裡常常用到的那把。菜刀上沾著烏黑的痕跡,不光只是刀刃,甚至就連刀把上也沾滿了血跡。

  節子一愣,呆站在了原地。不知為何,她扭頭看了看窗外。清晨的霞光,把遠處的雲彩染成了不祥的紅色。那感覺,就像是在昭示著她們母女兩人今後的命運一樣。

  節子開口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這菜刀是怎麼回事?老實回答我。”

  可是,要讓一個因為殺了人而腦子裡一片混亂的初中女生冷靜地把事情的經過都講述清楚,這根本就是件不可能的事。即便如此,節子還是從女兒的講述中聽出了一些究竟:之前,有個陌生女人突然跑來,纏著成實詢問她的身世。那女人離開之後,成實便衝進廚房抄起菜刀,追上那女人,把那女人給殺了。

  雖然整件事中還存在許多不明之處,但揪著眼下這個神志恍惚的孩子詢問,也是絲毫無濟於事的。該怎麼辦才好?這事絕不能讓重治知道。眼下,可以依靠的人,就只有仙波一個了。

  節子立刻給仙波打了電話,把事情的前後經過告知了仙波。仙波當即下達了指示,讓節子把那把菜刀交給他。仙波說,他會想辦法處理此事的。

  他不會是想幫成實頂罪吧?莫非,仙波是準備代替成實,跑去找警方自首?如果事情真是這樣,那麼節子是絕不能讓仙波這麼做的。她不能讓仙波去為女兒頂罪。

  可是,一想到成實今後的人生,節子又覺得只有這樣做,才能讓成實擺脫眼下的困境。如果可以的話,節子自己也甘願去為孩子頂罪的。然而,不巧的是,頭天夜裡,節子卻有著不在場證明。而且,她也想不出合適的殺人動機來。她是絕對不能說出成實的身世來的。-午後書社-

  儘管心裡還在疑慮,但節子還是依照仙波的指示,帶著那把菜刀出了門。臨出門時,節子又衝著成實叫了一聲:成實你也跟我一起去——

  雖然明知自己不能讓仙波這麼做,但內心裡,節子卻還是很期待他的厚意。除了這辦法之外,就再沒有任何辦法拯救成實了。節子很清楚,自己很可能會同意仙波的提議。如果事情真的到了那一步,那至少,她希望能讓仙波看一看女兒長大後的模樣。因為,仙波才是成實真正的父親。

  來到約好的地方,節子發現仙波已經憔悴了許多。從他的模樣上,完全可以猜到這些年來他艱辛的經歷。可是,眼下節子卻根本沒時間再和他敘舊了。

  仙波詢問了許多成實殺害三宅伸子時的細節,看樣子,他確實已經做好了替女兒頂罪的準備。把之前自己好不容易才從女兒口中問出的情況全都告訴了仙波之後,節子問:這樣真的行嗎?保護好女兒,就是母親的天職——仙波的話語就仿佛是一隻大手,重重地在節子背上推了一把。

  兩天後,節子在電視裡看到了仙波被捕的新聞。新聞里說,仙波當時正準備消滅證據,結果卻被搜查警員發現,當場抓獲。節子感到有些意外,她沒想到,仙波竟然沒去自首。仙波這麼做,或許是因為他覺得這樣才能瞞過警方吧。仙波那種甘願加重罪行,也要守護成實的愛女之心,讓節子肝腸寸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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