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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伢子每次提起爸爸被殺害這件事情時,母親一定會頗狼狽地急著想把話題岔開。如果只是不想回憶起那可怕的情景,她有如此狼狽的必要嗎?

  可是小巧玲政身體纖弱的母親,真的有用刀刺死一個大男人的力氣嗎?當時被編入特攻隊派到南部某基地的莜原不可能幫助母親幹這件事情。難道母親的追憶是假的,莫非那起命案是莜原和母親聯手乾的?

  這麼一來,不管是兩人共謀或者是其中一人幹的,伢子的體內可以說留有殺人兇手的血液。而命案的起因在於自己受孕於母親的胎內。縱然被殺的三柳唯幸和自己沒有任何血緣關係,同時也是自己從未見過的無緣之人,而母親對自己來說雖然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人,但她這殺人行為卻也不可原諒。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了解真相。了解真相、確實知道母親是殺人兇手後,自己如何是好——這一點伢子也說不出答案來。她惟一知道的是,一旦有了這樣的疑竇之後,她再也不能如同以往和母親相依為命地生活在一起,也不能和修介開始幸福的婚姻生活了。那麼溫柔慈祥的母親居然也會動刀殺夫——既然這是實際發生的現實,誰敢擔保自己也有一天不也會這樣呢?不能相信母親等於是不能相信所有的人,而不能相信的人甚至包括自己在內。

  伢子久久呆立在黑暗裡。

  5

  搭乘成田線電車在久住站下車後,換乘公路車。由巴士車窗看到的儘是結了穗的金黃色稻田風景。稻田裡到處插著竹竿,上面結著趕走麻雀的紅白色紙條。這些打起結的紙條在秋陽的照耀下隨風飄揚。部分稻田的秋收已經完成,許多男男女女正在忙於做活。母親讀書時前往幫忙割稻的田園風景或許也是這樣,但此刻的伢子卻沒有心情去遐想這些。

  由於問過久住車站的職員,伢子知道這線公路車會依次經過“三柳”“片場”“西谷”等小村。三柳是伢子家代代以大地主身分定居的小村,父親唯幸去世後,伢子本身出生的古老大宅邸應該還在這個村里。西谷鎮離此不遠,是母親素子出生和成長的地方。因為這個地方開發得很早,照理應該早就升格為鎮,只是由於合併附近一些村落的問題還談不攏,所以遲遲未見升格。

  坐公路車到三柳站下來後,伢子低頭走在乾燥的鄉下道路上。由於向公路車司機請教過,所以她知道大概的方向,不過,抄在記事簿上的“大字八馬字沼端”這個地址在什麼地方,她連邊兒都摸不著。這是從母親的通訊簿抄下來的,是女傭阿律的住址。伢子對這個女人一點印象都沒有。

  昨晚就寢後,伢子曾經向母親有所詰問。然而,“媽!爸是不是您殺害的?”這句話,她畢竟問不出口來。而這也不是一夜思索到天明就可以得到答案的問題。幸好今天是禮拜天,伢子沒有向母親打聲招呼,一大早就從家裡跑出來。

  迎面來了一位騎著紅色腳踏車的郵差。向這個人問路時,對方回答很粗魯。不過,他也不是態度不親切。伢子由於聽說過千葉縣是言語粗魯的地方,所以也沒有以此為意。

  向他指的方向走了約二十分鐘後,來一排房前。柏木律的家是最邊上的小雜貨店。這雜貨店不但賣木屐和文具,連糖果都有。一個四十歲左右的女人正在店頭拭著商品架上的灰塵。

  “請問,有一位叫做阿律的女士是不是住在這裡?”

  “我是阿律。你是……?”

  對方驚訝地打量著伢子。伢子今天特地穿得樸素一點,然而還是讓人一看就知道是外地來的。

  伢子道出自己是三柳素子女兒的身分時,阿律顯得更加驚訝。她的臉上沒有驚喜的表情,但也沒有因這唐突的訪問而不快的樣子。

  “突然來訪問,冒昧之處,請多包涵。我是來向你探聽一些往事——包括我父親之死等等。因為我很快就要出嫁了。”

  伢子儘量以自然的神色說著。而阿律卻從她的臉色以及因睡眠不足而紅著的眼睛看出個中似乎有什麼原因,於是說道:

  “不管怎麼樣,請上來坐坐再說吧。今天是禮拜天,鄉公所放假,我先生帶著孩子們去釣魚了。家裡沒有人吵,你就請坐吧。”

  阿律請伢子上到和店面連在一起的六席房間後,立刻泡了一壺茶。

  “我也不曉得從何問起。阿律阿姨,你認識我死去的父親嗎?”伢子邊想邊問出這句話來。

  “當然認識。太太還沒有從西谷嫁過來之前,我就在三柳公館工作了。”

  阿律說的太太當然是指伢子的母親。

  “我父親和母親感情好嗎?”

  “這——”

  阿律有些欲語還休的樣子。

  “請不要有所掩飾,任何事情都實情實告。”伢子向她央求道。

  “應該不能說感情很好吧。太太是一位很溫柔的女性,對我們這些傭人很客氣,可是老爺子就不同了,他的脾氣暴躁,動不動就揍我們。他對太太也一點不容情,經常揍得比接我們更凶哩。”

  “揍我母親?”

  牙子嚇了一跳。再怎麼樣脾氣暴躁的男人,母親當時是嫁過來才兩三個月的新嫁娘呀!

  “以什麼理由揍我母親,你記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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