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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盧氏也注意到蘭廳里幾個丫頭的異狀,便不緊不慢道:“如今老太太病體沉重,經不得不相干的事去煩擾,你們也都謹守本分,好生管好自己的嘴,若是有人嘴賤口快惹得她煩心動氣,自有府規候著。”

  屋內一圈婆子丫鬟全都屏息靜氣聽著,最後齊齊應了聲是。

  盧氏點點頭表示滿意,便揮了揮手,讓人把周韻送出去。佳玉和巧鳳幾個得了敲打,全都畏畏縮縮低下了頭,一眼不敢多看。

  周韻掃視了一眼屋內,轉身對幾個姨娘丫頭們並道:“事已至此,在三爺甦醒之前,便由你們出力侍奉了,此事事關重大,望你們多用些心。”說完她深深看了一眼,便抬步出了門。

  剛走了幾步,側身看向旁邊被人堵了嘴按住衣斜發散猶自掙扎不脫的弦歌,便回身對盧氏道:“弦歌的賣身契去年便賞還了,只算是在我身邊幫工,不是府里的奴才。念在她這幾年伺候三少爺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伯娘賞個臉,讓她和我一起走了吧。”

  盧氏皺眉看向蘇進家的,蘇進家的一無所知,惶恐不安地低下頭。丫鬟的賣身契都鎖在正房小間的柜子里,她根本無從知曉。

  盧氏沒得到想要的信息,便回過頭去看周韻,這個平素不親近的侄媳婦波瀾不起地看著自己的婢女。依照景朝律法,賤籍逃奴者杖死,若是周韻撒謊,她倒不介意去官府公示這件事。況且雖然現在是靠了出其不意的作用一切順利,卻也怕逼得太緊周韻讓她情急之下會反口,盧氏想了想,便揮揮手:“你若是沒有記錯,我這裡也不會平白無故把良民扣下,若是記錯了,那也怪不得別人。”

  周韻應了一聲,自帶了弦歌,頭也不回地走了。跟著盧氏來的四個婆子便隨在她們身後一起出了院門。

  蟬居院眾人皆目瞪口呆,不過是半個時辰的工夫,主母便被掃地出門,如此乾淨利落,真真讓人心膽皆寒。

  盧氏微微放鬆身體,斜靠在椅背上,瞥了蔣世友臥房一眼,對幾位姨娘道:“你們折騰這許久,想必也累了,綠姨娘和蘇姨娘年長妥當些,不如就讓她們在這裡伺候,其他人都散了吧。”

  幾人聽得一愣。主母被逐,太太第一個抬舉的居然不是自己,紅袖先就不幹了,她抬起頭,朗聲道:“大太太說的哪裡話,我們怎好只讓兩位姐姐操勞,自然是都要留下來侍疾的。”

  盧氏眉頭一皺,待要開口,綠衣一把扯住紅袖的袖子,對著盧氏賠笑道:“大太太體恤她們,原是好意,只是如今情況特殊,房裡若是少了人手怕是容易出亂子,不如我們都留在這裡,彼此也好有個照應。”

  盧氏眯著眼看著下面排成一行的四個姨娘,好容易壓下心中翻滾的鬱氣,她思索了一番,突然一笑,似是換了一副心腸,道:“也好,就交給你們幾個一起吧,好生照顧三爺為上。”又看了一眼縮在一邊的幾個丫頭,“你們好生伺候著,若有一處不好,唯你們是問!”

  幾人都戰戰兢兢應了,盧氏這才滿意,帶著丫鬟婆子們照原路走了。蘇進家的小心跟在旁邊相送,盧氏狀似不經意地指著身邊一個管事媳婦模樣的人對蘇進家的道:“這府里少了主母,原先那幾個幫你的又是周家過來的,怕你一個人忙不過來,便由春錦帶幾個妥當人幫你吧。該理清的錢財帳本也好生理一理,別弄得一團亂分不清白。”蘇進家的忙躬身應了,盧氏見她順服模樣,滿意地點了點頭。

  才到了二門準備登車,先前送周韻回家的幾個婆子丫鬟匆匆趕了過來。

  盧氏沒料到她們來得這樣快,微訝道:“送回去了?”

  那領頭的婆子抹了一把汗,笑道:“送回去了。周老爺和少爺們出門辦事都不在家中,四姨奶奶不肯收人,說是咱們家不要的人他們周家也不要,是吳姨奶奶趕了出來吵了一架才勉強收下了。老奴把太太交代的話跟四姨奶奶細細說了,她說知道了,這樣丟盡周家臉的人自然是有多遠送多遠,不會讓她在秦楚縣丟人。”

  盧氏皺著的眉頭漸漸舒展開,頷首不語。雖然事情倉促了些,好在都照著原計劃來,沒有出什麼簍子,不過她心裡總不能放心,只得細細叮囑春錦幾個這兩日加緊行事。

  因著盧氏臨走前吩咐將全秦楚的大夫都請來給蔣世友看病,所以整個蔣家東府都胡亂忙了一天,大夫們面面相覷,只說蔣家三爺病得不輕,卻又實在診不出到底是個什麼病症,只得會診了一副不傷身的補藥給他灌下去。

  到了晚間,屋裡便要留下守夜的人,幾位姨娘都不肯走,便商量了一下在蘭廳臥房裡設了幾張榻上夜。

  天色全黑後,各處都點了燈籠蠟燭,因著周韻被休,幾位姨娘各自為政卻又各自不服,沒有能出頭理事之人,蘇進家的只好以管家的身份扛下了大部分內務,春錦跟著她忙前忙後,盤點帳冊之餘訓斥了幾個想偷懶的下仆以及嚼舌頭傳話的粗使丫鬟,各項事宜還算安排得妥當。

  蟬居院比別的院子好些,雖少了女主人,也沒有顯得凌亂,各處燈燭上夜以及晚飯的布置都有條不紊,顯然平時管束有方,到了這樣特殊的時節仍是各安其事。

  臥房裡各處齊整後,蘇姨娘便起身去淨房沐浴,紅袖和綠衣坐在牆邊自己榻上,不知嘀嘀咕咕些什麼,見她往外走,紅袖瞥了她一眼,又收回視線。

  蘇姨娘定定神,和平日一樣淡定地走到門外,門口伺候的是九兒,她躬身將蘇姨娘領到了蟬居院裡小巧的淨房,房中桶里已經裝好了水,九兒上前為蘇姨娘寬衣解帶,趁機在她耳邊道:“表姐,今天是怎麼回事?怎的太太來得這麼突然?”

  蘇姨娘皺眉道:“我也不知道,大約和三少爺突然病倒有關吧。”

  九兒疑惑不解,嘀咕道:“可是我還不曾在飯食里下藥呢,他怎麼就暈倒了呢?”

  蘇姨娘也百思不得其解,只得道:“許是湊巧吧,幸而太太一直都有準備,雖然前陣子鬧出那些事弄得倉促了些,卻也沒亂了章法。”

  九兒低下頭,薄薄一層齊眉劉海遮住了她的雙眼,看不清眼中情緒,她低聲道:“姑太太為什麼突然點名讓你出來伺候呢?若是在你手上出的事,怎麼逃脫得了干係?”

  蘇姨娘如何不知道這個,只是事情發生得實在快了些,有些地方做不到圓滿。

  九兒自小聰慧,也想到這些,她冷笑一聲,道:“姑太太打的好算盤,讓你去動這個手,然後她再把事情推在別人身上,可縱然是別人的過錯,難道就不怕連累到你麼?”

  蔣世友的突然昏厥打亂了她們原本的計劃,又因為太太出手休掉周韻,牽一髮動全身,如今已是箭在弦上,幾日之內只怕就要取了蔣世友性命。但是由誰動手,怎麼下手,如今誰都不知道。

  九兒越想越是不安,她一把攥住蘇姨娘的手:“表姐,我怎麼覺得有些不大好。萬一……”

  蘇姨娘反手將她的手牢牢抓住,盯著九兒的眼睛:“都已經到了這個份上了,沒有萬一,只能做下去。”

  九兒牙齒把嘴唇咬得發白,只得點了點頭。

  是夜,有人影悄悄來到盧氏院中一件偏僻小房裡,門口守著個心腹管事媳婦,推門進去,昏黃的燭光下盧氏正在品茶,見人來了,忙合上茶盞:“如何了?”

  老媽媽擦了一把汗,道:“閉城門之前,周家後門出來一輛馬車,直接就出了城。我家小子一直跟到城外白蓮庵,直看到馬車裡下來幾個人,都進了庵里。”

  盧氏眉一挑:“可是那周韻?”

  老媽媽遲疑著道:“因天色暗了,加之庵堂男子不得靠近,他也沒看仔細,大約是幾個年輕女子扶著個上了歲數的人進去的。”

  盧氏一笑:“如此便是了,想來她家四姨奶奶容不下被休之女,便將她們趕了出去。”她的手指無意識敲著桌面,面沉如水,老媽媽不敢多說,只龜縮在一旁,小心瞧著她面色。半晌,盧氏沉聲道,“算了,就這樣吧,橫豎今天消息已經放出去了,周家女命硬克夫,將夫婿克得病入膏肓,這才被蔣家休棄。如今她入了庵堂,倒也是歪打正著。”她瞥了一眼老媽媽,“府里如何?老太太和老爺呢?”

  “府里各處都安靜,老爺傍晚時分去那邊府里看過三爺了,搖頭嘆氣回來了,又聽了舞姨娘的勸,沒有去稟明老太太,晚上便歇在姨娘屋裡。”

  盧氏面上陡然一黑,冷冷笑道:“且讓舞陽好好侍奉著,別出了差錯,她在我身邊這些年,也該知曉我的脾氣,待事情圓滿了,自然少不得她的好處,也少不了你們的好處。”

  那老媽媽忙不迭應了。才要退下,盧氏忽伸出手:“且慢。”她起身在屋裡踱步,眉頭緊皺,呼吸急喘,過了一會,盧氏疾步走回桌邊,猛地坐下,恨聲道,“傳話給那邊,天亮之前動手,利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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