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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沒等他胡思亂想完,產房那頭傳來一陣響亮的啼哭,孩子落地了。

  張仲微立刻精神振奮,奔了過去,他衝進產房,扒開產婆,直到產床前才停下來。他一見到林依滿頭的汗水和疲憊的笑容,立馬把五月初五生子有礙父母的話忘得一乾二淨,上前找帕子,找水,又問孩子在哪裡。

  產婆抱了襁褓,早在旁邊侯著了,聽得一聲問,齊齊福身,大聲報喜:“恭喜張通判,是位小少爺。”

  張仲微滿心欣喜,又是一陣輕鬆,抱過兒子親了親,自言自語道:“管它克父不克父,我都養定了。”

  產婆是做這行的,聽懂了他的意思,笑道:“張通判錯了,這會兒已是子時末,丑時初,小少爺是五月初六生的,既不克父,也不克母,乃是個有福氣的。”

  張仲微聽後大喜,重賞產婆。

  林依不解其用意,不過能生個兒子,她也很高興,雖然她不重男輕女,但在這樣的社會環境下,能有個兒子傍身,穩妥許多,既安了張棟楊氏的心,也斷了方氏送妾的藉口。

  青苗為他兩口子高興,特意去上廟裡上了一炷香,又留下照顧了林依十來天,才登船回祥符。

  張仲微與林依,自此兒女雙全,湊作一個“好”字,深感此生足矣,別無他求。

  蘇州幸福生活三 家的真諦

  張仲微喜獲麟兒,以其出生地為名,喚作張浚蘇。

  轉眼三年過去,到了張仲微蘇州任上的最後一年,這幾年他在衙門裡的差事頗為順心,前途光明,只等卸任後回京,另候差遣;而林依在蘇州無煩心親戚紛擾,亦過得甚為如意。

  想到即將離開蘇州,張仲微與林依還有些戀戀不捨,兩個孩子卻是興奮莫名,尤其是張浚蘇,他還沒有見識過天子腳下的繁華,聽說京城裡好吃好頑的物事數不勝數,那一顆心,早就飛遠了。

  沒幾日,中秋佳節至,林依尋思著,這恐怕是他們在蘇州過的最後一個節了,於是早幾日就開始準備節下吃食,還命人去請講銀字兒的、雜耍的、調教蟲蟻的,存心想讓大家都樂一樂。

  張浚蘇最愛過節,一大早不消人催,自己一骨碌爬起來,跑到林依房裡,嚷道:“娘,爹今日很乖,我想帶他上街去耍。”

  這到底是誰帶誰耍?為了上街頑,竟來了個父子顛倒,真不知這孩子跟誰學的。林依忍俊不禁,拿手點了點他的小腦門,笑罵:“叫你爹聽見,你又該挨板子了。”

  張仲微對兒子要求嚴格,張浚蘇有些怕他,聞言不再作聲,只牽著林依的衣角,可憐巴巴地看她。

  大宋各大節日,街上都熱鬧,唯獨這中秋節,是一定要在家裡過的,林依耐心與張浚蘇講道理,勸他稍安勿躁,到了晚上,又有好吃的,又有好頑的。

  張浚蘇不開腔,不說好,也不說不好,一頭撲進林依懷裡,扭作一股糖。林依見不得他撒嬌,心一軟,便折中道:“叫姐姐帶你去街上吃早飯,可好?”

  林依總擔心大街上的吃食不夠乾淨,怕小孩子吃了容易鬧肚子,因此平日裡只准他們在家裡吃,不許到街上去。張浚蘇上回去外面吃早飯,還是一個月前,他早就想再去嘗一嘗了,此刻聽林依鬆了口,一跳三尺高,歡呼著奔去玉蘭房裡了。

  林依望著他蹦跳的背影,搖搖頭,家裡的廚子,都是照著外頭的手藝做的,能有甚麼分別,偏他就愛朝外跑。

  張浚蘇到了玉蘭房裡,玉蘭還在梳妝,穿著一件桃紅衫兒,端端正正坐在凳子上,由奶娘梳頭。張浚蘇性子急,等不得,好容易待她梳完頭,抓起一朵絹花朝她頭上胡亂一插,拉起她就朝外跑。

  奶娘們急急跟出去,叫道:“小祖宗,慢著些。”

  玉蘭暈頭暈腦被張浚蘇拽著,直到出了大門,才知這是要去外頭吃早飯。她也愛外頭的吃食,聞言高興,但還是停下腳步,教訓了兄弟幾句,囑咐他不許亂跑,再牽了他的手,規規矩矩朝前走,命奶娘丫頭婆子們在後頭跟著。

  兩人到了街上,好一派熱鬧景象,街口蓋的兩個浴池,門前賣著門麵湯,專供懶得自己燒水洗臉的人買來使用;再朝里走,越過賣調氣降氣各種丸藥的攤子,就是專門早飯的一條巷子。

  煎白腸、羊鵝事件、糕、羊血、魚羹、粉羹、五味肉粥、七寶素粥……各種點心,應有盡有。張家的飲食雖然也豐富,但張仲微和林依都是過過苦日子的,本著不浪費的原則,每天早上只做兩三樣,像這樣種類齊全的,張浚蘇很少見到,立時笑逐顏開,沿著巷子一路吃下去,喝了粥,買了糕,還站在二陳湯的攤子前不肯走。

  玉蘭拉不動他,只好哄道:“二陳湯是大人才喝的,你一個小娃娃,眼饞甚麼?”

  張浚蘇老老實實地點點頭,道:“姐姐,浚蘇聽話,浚蘇不喝二陳湯。”

  玉蘭欣慰地拍拍他的腦袋,一個“乖”字還未講出口,就聽見張浚蘇道:“姐姐,金橘團小娃娃能喝,姐姐與浚蘇買。”

  玉蘭讓他揪住話柄,沒奈何,只好與他買了一碗。張浚蘇倒還懂事,先讓玉蘭喝了幾口,再才接過來,幾大口見了底兒。

  此時他吃飽喝足,猶嫌不夠,又指了應節氣的玩月羹,央玉蘭買與他吃。玉蘭終於明白林依為何不親自帶張浚蘇出來,原來他到了街上,這般纏人。為了張浚蘇的肚子著想,她決定嚴肅一回,道:“你吃得夠多了,不許再吃。”

  張浚蘇委屈道:“可是這玩月羹,浚蘇還沒吃過。”

  玉蘭哭笑不得:“你既然沒吃過,怎曉得它叫玩月羹?”

  張浚蘇慌忙掩住口,紅著臉垂下頭去,但沒過會子就又抬了起來,可憐兮兮道:“我上回見它,還是去年的中秋節,這整整一年過去,浚蘇想它了。”

  下人們在後面聽見,笑個不停,張浚蘇的奶娘上前,向玉蘭笑道:“就與他買了罷,帶回家,晚上賞月時吃。”

  玉蘭無可奈何,乾脆買了好幾碗,向攤主討了個食盒裝著,帶回家來。

  林依見了那一盒子玩月羹,哭笑不得,家裡的玩月羹,正做著呢,怎麼又買這許多回來?

  張仲微偏袒閨女,忙道:“奶娘丫頭們跟出去一早上,都辛苦了,將這玩月羹,拿去分了罷。”

  林依剜了他一眼,依言將盒子遞與奶娘,叫她們自去分食。

  入夜,圓月當空,絲篁鼎沸,宛若雲外。林依命人就在園子裡擺下一桌,斟滿新酒,端上鰲蟹,更有大盤石榴、梨、棗、葡萄,累纍堆滿桌子。

  張仲微舉杯祝月,又難免感概,自那年進京候任離開眉州,竟是再也沒回去過,兩個孩子,更是不知家鄉模樣,不知哪年哪月,才能得到機會,回去看一看眉山,岷江。

  林依亦仰頭望明月,剎那間有些恍惚,辨不清這是千年前的月亮,還是千年後的那輪。閉眼回想,穿越前的林林總總,不知從哪年哪月起,開始漸漸淡忘,竟只有官人兒女,始終簇擁在心頭。

  張仲微飲盡杯中酒,忍不住感嘆出聲:“不知何時能再回家鄉。”

  林依摟住玉蘭和浚蘇,微微一笑:“家人在哪裡,哪裡就是家。”

  張仲微回望她的笑臉,再瞧見兒女臉上的嬌憨,瞬間釋然。

  一家人和樂賞月,直至夜深。

  (全劇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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