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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林湛盧喜歡去學堂里給孩子們講史,便在學堂客串了一位西席。他講課生動,很多喜歡逃課孩子,都會每堂必到。無尤將本該分給林湛盧那份資產還給了他,同時也把分給老三家那個莊子也一起給了他,連著這些年莊子裡收入。於是乎林湛盧便有了一個新去處,就是去莊子裡溜達。而他每次去莊子時候都要在京郊靈山寺做停留,已經成了一種習慣。有時候無尤也會帶著孩子們一起陪著林湛盧去靈山寺,無尤還是會擔心他身體,多數時候很婆媽地嘮叨。湛盧便在一側坐著聽她說,然後搖頭一笑,喝下苦兮兮藥汁,道味甜。那一副順從無尤樣子,會讓無尤恍惚覺得他從來都沒失憶,還是幼年那個小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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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初,青若生下一個兒子,聖上賞下各種禮品。無尤帶著三個小傢伙一起去看小弟弟。紀守中想了很久,道:叫紀若言吧。青若坐月子日子裡,小紀若言收到好多禮物,看得吉兒直眼紅,問為何自己就沒收到過呢。無尤笑著說:“你沾了大便宜了哦,你生在一個承前啟後時刻里,已然是種恩賜了。”林湛盧抱著吉兒,許諾帶著她去看滿山紅葉,當成今年生辰之禮物。同月,紀為用賜文淵閣學士,升戶部尚書。徐衛潛升左都御史,掌御史衙門。徐衛潛還是孤家寡人一個,時常去正一堂和正一老兒喝酒閒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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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十一,林湛盧一早就帶著故彰、故明、吉兒去了西山,今兒正是故明和吉兒生辰,林湛盧這個三伯父帶著三個孩子去賞紅葉看jú花。無尤一早就和綺晴處理府內事宜,等處理完畢已經晌午了。想著那三個孩子必定很鬧騰,怕林湛盧身子受不了,就上了馬車往西山去。在蓮花寺後山涼亭找到正休息林湛盧,湛盧看見無尤,笑著指那邊樹下追鬧著玩三個孩子。無尤看了一眼,就往那邊去抓,最後卻和孩子們鬧成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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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失憶把戲,林三公子,到底要玩到什麼時候呢?”一個華服公子,站在林湛盧身側問。

  林湛盧打開摺扇,道:“也許終老吧。”

  “上次說,你可考慮了?”華服公子繼續問。

  “聖上,我已是死過人了,朝堂便再不想進了。”林湛盧看著無尤和孩子,搖搖頭。

  “不怕朕威脅嗎?”皇帝也朝那方去看。

  “林家人人都在為你賣命,少了我一個又何妨。”林湛盧輕笑。

  “武有林善信,文有林湛盧,一直是朕打算。”皇帝道。

  “倒是物盡其用,可是我卻不想如您願,那明爭暗鬥日子太累。”湛盧看著那邊笑顏,道:“看,那才是我想看,想守護。心也就拳頭大小,放不下一個天下。”

  “你這一身才華,不覺可惜嗎?”皇帝側目問。

  “那麼湛盧斗膽問一句,三皇子是怎麼走?聖上覺得可惜嗎?”林湛盧看了一眼皇帝,在嘴邊擎起一抹若有若無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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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看向遠方,笑了起來。是呀,怎麼會不覺得可惜呢?若是有選,他一定會比三弟快一步打掉那杯毒酒。所有人都說三皇子有反心,可是卻沒人知道他從來只聽這個哥哥。若不是一步步走到,若不是為了逼迫給八弟看,三弟又如何會被父皇軟禁。他依舊記得自己衝進三弟房間,三弟卻先一步喝下了毒酒。他最疼愛弟弟,他甚至不肯說一句重話與他,就這樣倒在自己懷中,只說道:“大哥,我這一走,皇親必然不敢異動……弟弟只能……為你爭取這些時間了。如今……如今,你已是龍椅王者,不要再心軟了……”如今,他已是最孤獨人,每日坐在冰冷龍椅上,卻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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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湛盧呀,你如今是京城首富,這數月之間京城多少商會被你收入手內,難道僅僅是為了前方笑顏?”皇帝看著那四張笑臉,恍惚間看見了幼年自己和三弟。

  “她自小就想要一個太平盛世,善信會打造一個昇平人間,我便為她營造一個繁華人世。而這一切若沒有聖上做一個盛世明君,都將成為泡影。先皇皇子裡,只有聖上才有能力開創這個輝煌。就算是當年憐惜我才華八皇子也比不上聖上胸襟,那裡住著整個江山社稷。”林湛盧從來都知道只有當年太子,現在聖上才是明君,只是當年落魄之時得八皇子青眼,便要還他這青眼之恩,他向來有恩必報。

  皇帝笑了出來,道:“朕依舊會等著你答應朕要求,林相這個位置朕會為你留一輩子。如今既然你喜歡商道,朕就把皇商交給你一坐,叫你人三日後來內務府詳談。”

  說罷,皇帝拿過林湛盧扇子,扇了扇,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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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開元六年,三月,叛亂已平。安公大軍返京!到京之日已經是五月初了,新皇帶著文武百官出城相迎。林善信在百官中看見無數熟悉身影,心裡定下,他如今終於到家了。當日,聖上論功封賞,大宴六軍。而八皇子卻僅僅被軟禁入當初皇子府中。等一切儀式完畢,父親和岳父都先回了內閣,善信走進公府,而無尤卻恰巧去了正一堂取藥材。善信信步走在府內,如今府內已經不是他記憶里格局,無尤喜歡花糙,整個公府按著她意願栽種了四季花糙還有蔬菜。善信看見牆角豆角芽,低頭笑了起來,果然是無尤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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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誰呀,不要動我娘親芽苗!”一個奶聲奶氣女聲響起,軟軟小手抓住善信長衫一角,露出雪白一截胳膊。

  善信回頭看,一個粉嘟嘟小丫頭,梳著兩個小辮,小辮尾端繫著繡桃花絲質髮帶。大大眼睛盯著善信,長長睫毛,就如和無尤一個模子刻出來一般。小丫頭蹙眉,拽了下善信衣角,又道:“你是誰呀,怎麼會亂在府里走呢?迷路了?”

  善信撲哧笑了出來,把女娃娃抱了起來,道:“看來我要好好布置下府內安全了,你遇見陌生人竟然不怕。”

  “你到底是誰,不說,我就要叫了哦。”吉兒開始威脅善信。

  “吉兒,難道你娘親沒告訴你,爹爹最不怕就是威脅嗎?”善信用鼻子點了點吉兒小臉蛋。

  “爹爹?”吉兒迷惑了下,轉頭突然大喊:“大哥、二哥,爹爹回來了!”然後又看著善信,道:“剛剛大哥還說爹爹今日進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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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著兩個小孩子一前一後從南一院奔了出來,故彰在看見善信剎那,站住。故明一看大哥站住了,也立住了,上下打量了下善信。聲音清亮問道:“你真是爹爹?”

  善信還抱著吉兒,點點頭,道:“你就是故明吧。”然後看向故彰,高了許多,道:“花燈會上走馬燈可還能看,故彰?”

  故彰晃了一晃,眼淚就奔涌而出,喊道:“爹,您終於回來了!”

  善信蹲下,放下吉兒,長開雙臂把三個孩子都摟進懷中,道:“我回來了。”

  故明掰開善信手臂,後退一步,“你是壞人,所有欺負我娘親人都是壞人,所以你是壞人!”

  故彰去拉故明,低聲呵斥他:“故明不得放肆,那是爹爹。”

  故明撇了善信一眼,甩開故彰手,道:“讓我娘親哭,讓我娘親唉聲嘆氣,讓我娘親月下無語,讓我娘親食不知味,讓我娘親日夜盼望傷心神……你是壞人!”說完,冷冷地瞪著善信。

  善信看著故明那雙和無尤一眼好看清澈大眼睛,道:“是,我是混蛋,是壞人,是最不好人,讓你們娘親苦等、苦守、苦淚,打落牙齒和血吞,都是我錯!都是爹爹錯,爹爹讓你們這六年孤苦,爹爹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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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善信,你就是個混蛋,你知道嗎?”無尤聲音顫抖地響起,善信還沒回頭,她已經跨步到了他面前,定定地看著他,伸出手抬起狠狠落下,卻輕輕撫上善信臉頰傷痕,一字一句道:“可是怎麼辦呀,我是那麼不能沒有你。”

  善信抓住無尤手,放在胸口,道:“我回來了,我承諾過我一定會回來陪你白頭到老!”

  無尤猛地抱住善信,眼淚一滴一滴地滑落,濕了善信衣襟,“回來就好,平安就好。”

  “傻瓜,我都回來了,你哭什麼。”善信一手抱住無尤,一手輕拍無尤後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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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晚,故彰把故明和吉兒帶進了南一院,聽故明和吉兒說了一夜爹爹。故明眼睛像星子一樣閃亮,看見自己爹爹雖然當面如此造次,但是心中卻溢滿了崇拜。那夜,善信抱著無尤,看了一遍又一遍,瘋魔而狂狠地要了一次又一次,直到筋疲力盡。善信抱緊懷裡累壞無尤,看著她眉眼,唇還有肆虐紅腫,輕聲道:“再看不見你,我就要撕心裂肺了。”

  無尤窩進善信懷裡,笑:“沒有你日日夜夜,幾乎不能入睡。”

  善信幫無尤揉著腰,道:“沒有一天不想你,沒有一刻不想。”

  “那你還不給我隻字片語,真夠狠心。”無尤輕抬眼皮,嗔嬌。

  “一旦寫了,我就會瘋狂,就會不能抑制地要回到你身旁。”善信耳語。

  “我知曉,我都知曉。”無尤伸出手放在善信胸口,“你這裡,除了我,還能裝什麼?”

  “只有你,從來都只有你。”善信抱住無尤,“我為你打造了一個安平人間。”

  無尤笑了笑,在善信身邊安心睡著了,這麼多年來,第一次如此踏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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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來無尤還有點擔心故明會和善信相處不好,卻不想這完全是她多慮。故明和善信相處相當融洽。無尤看出來,善信很喜歡吉兒,總是把她抱在懷裡,吉兒乖巧順和,每次都乖乖坐在爹爹懷裡不動,一會兒就能夢周公了。善信回來了,整個府里又多了一個和孩子們混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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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善信輕聲走出故明園,進了西院。主臥燈果然沒有滅,善信也不敲門,直接掀開帘子走了進去,還是一杯碧螺春在面前。而眼前人已經清明多了,那一雙眼帶著繁華看盡清透,品著茶樣子還是絕世風流,好看讓人沉醉。只是如今眸子不再空洞,清亮讓人不能忽視。

  “三哥。”善信坐下,道。

  “你讓我回家,那麼你要養我一輩子了。”湛盧淡笑。

  “好,你說什麼我都應你。”善信笑燦爛。

  “從現在開始少點拼命,你要養兩個人一輩子呢。”湛盧把茶一口飲盡。

  “三哥還是如此牙尖嘴利。”善信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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