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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沃爾特·戈弗雷一聳肩,這還是見面以來他首次穿得較為體面,好像和妻子的重修舊好順帶也喚回了他對社交禮儀的正視。他扯了鈴索,對僕役長簡單交待幾句,又靠回椅子,他身旁坐著戈弗雷太太。

  全到齊了——戈弗雷一家三口,慕恩夫妻倆,還有厄爾·柯特。麥克林法官和墨萊探長壓抑著一腔好奇,坐在稍離開眾人的一角,而較具意義的是,儘管坐位安排並未事先歷經一番討論,但墨萊的確位於最靠近房門之地。九人之中,看來惟一真正開心的只有年輕的柯特,尤其他就坐在羅莎·戈弗雷身旁,臉上掩不住某種近乎痴呆的滿足神情;而從羅莎湛藍的雙眼中所迷漫的夢一樣的目光,很顯然,約翰·馬可的陰影已徹徹底底從這兩個年輕人之間消逝了。慕恩抽著根褐色長雪茄,菸嘴一頭被他的牙齒咬得稀爛;慕恩太太則如死去一般地安詳。至於斯特拉·戈弗雷,她既鎮定卻又緊張,雙手絞著條手帕,矮小的百萬富翁丈夫則專注地環視在場諸人。現場的氣氛說真的有點令人窒息。

  「是您叫我嗎,先生?」特勒出現在門口,有禮地詢問。

  「進來進來,特勒,」埃勒里說,「快坐下吧,現在沒工夫來那些俗套了。」特勒仍恭謹地只坐椅子前緣,從後頭看向戈弗雷的臉。但百萬富翁此刻正全神戒備地望著埃勒里。

  埃勒里踱到壁爐前,背部往爐邊一靠,他的臉孔正好落入陰影里,身體也在爐火掩映下成為黑色剪影。火光鬼祟地在眾人臉上跳躍。埃勒里從口袋裡掏出幾張紙,擺在小几一角,確定所站的位置可看到在場每一人,於是,他劃了根火柴點菸,開始了。

  「從很多方面來說,」他聲音很低,「這是一宗非常哀傷的案子,今天晚上,我不止一次有如此衝動,想拋開我所知道的所有真相,靜靜走開。畢竟,約翰·馬可是這樣一個人渣,一個兇徒惡棍,很顯然,對於他而言,人和禽獸之間沒有分別,毫無疑問,他腦子裡裝滿著罪惡——更可怕的是,他還不存在最微弱的一絲良知可對如此罪惡稍加抑止。就我們已經知道的來說,他業已危害了一名女性的幸福,尚且處心積慮打算染指第二名,又摧毀了第三名的一生,且造成了第四名的死亡。在他這份洋洋灑灑的犯罪清單之中,只要我們稍稍細心觀察,很容易發現,用簡單一句話來說,此人絕對是惡有惡報罪實難追,正如日前你所講的,戈弗雷先生,不管是誰宰了他,都是功德一件。」埃勒里停了下來,心事重重地吐了口氣。

  戈弗雷不客氣地說:「那你為什麼不真的就此放手呢?你已然清楚地得出個結論:這人該死,這個世界沒有他會美好些,反倒——」

  「只因為,」埃勒里一聲嘆息,「我的工作基本上面對的是符號的推演,戈弗雷先生,而不是活生生的人;此外,我對墨萊探長有責任,他如此慷慨地在他職權範圍之內給予我最大的自由任意而行;然而更重要的是,我相信,在所有的真相揭露之後,這名謀殺馬可的兇手有絕佳的機會在審訊中得著同情。沒錯,這是一宗籌謀多時的犯罪事件,然而,這也是一宗——從某種意義而言,正如各位心裡想的——非得完成不可的犯罪事件。基於這些理由,我於是選擇了無視人性成分,當它只是個待解的數字難題,而把兇手的命運交付給那些真正思索人性的人來決定。」

  埃勒里終於拿起小几上的那幾張紙,現場那一團業已凝凍成形的靜寂張力似乎才頹然松垮下來。埃勒里就著跳動的爐火很快讀了一遍,又將紙張放下。

  「我實在無法形諸語言告訴各位,一直到今天晚上之前,我個人有多困惑多挫折,一個事實真相的明澈解答就擺在我眼前,我知道它在那兒,也感覺得出它在那兒,偏偏我就是觸摸不到。接下來,我在推論時又嚴重地走上歧路,直到匹茲——你們都已經知道她就是馬可的妻子——揭露了一個最基本的事實為止。不誇張地說,我始終陷身於迷霧之中,然而,當她講出馬可被發現時身上所披的披肩是馬可被殺之後由她親手帶下露台的——換句話說,在整個謀殺過程之中,這披肩並未出現在謀殺現場——我才像回到光天化日下,眼前霎時明晰起來,剩下的,不過是需要一點時間來串組來融通罷了。」

  「這見鬼的披肩到底和整樁案子有什麼必要牽連?」墨萊低聲問。

  「牽連可大了,探長,這你很快會知道。好,言歸正傳,我們現在知道了,馬可被殺那會兒,他並未穿著這披肩。我們回過頭來看看,究竟他當時身穿怎樣的衣服:他當時從裡到外一應俱全,配得好好的。於是我們知道了,是兇手脫了他的衣服,而且將衣服全數帶走——或正確地說,幾乎全部帶走!外套、長褲、鞋子、褲子、內衣褲、襯衫、領帶,以及口袋中一切雜物等等。至此,我們一定得解決的第一個難題是——兇手為什麼要剝光死者衣服並且帶走?這一定有其道理。有其不得不做的道理。我知道,這舉動看似瘋狂,但背後必然有原因,而且要偵破這個案子非得先解開這難題不可。

  「我反覆思考這個難題,加以抽絲剝繭,最終,我認為只有五種可能會發生兇手—受害人間的盜竊衣物情況——包括任何一種兇手—受害人組合,就絕大多數的一般概念而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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