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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爬進墓穴,火已熄滅,燈火在昏暗中搖曳著。他感到疲倦感到癱軟,趴在木板上昏昏地睡著了。

  一縷晨曦透進墓中,他打了個呵欠,伸了伸懶腰,帶著嘆息爬出墓穴時,積雪已覆蓋了原野,天地一片純白,只有山邊還殘留著一點枯黃的痕跡。這是一個多麼美的冰雪世界啊,然而,這是一種淒冷的美。遠處傳來幾聲隱約的雞鳴,新的一年到來了。

  令人失望的“定時炸彈”

  1959年元月3日,對趙其昌來說,無疑是一個風雪加霜的日子,使他心中殘存的一線希望之火徹底熄滅。他也由此開始了更為悲壯的人生歷程。

  大雪紛紛揚揚地下了兩天兩夜,積雪幾乎沒過腳背。3日晨,雪過天晴,皚皚的原野上,灑滿點點金輝。這是一個打獵出遊的好天氣。

  副場長扛上獵槍,帶著幾個平日追隨他的部下和那條忠實的獵犬,洋洋自得地踏上荒原雪野,尋找野兔的蹤跡。副場長原是軍人出身,打獵出遊是他的嗜好,其迷戀程度僅次於他平常下棋、打撲克。

  幾個人出了場部院門向曠野走去,在離古墓100米處,進入了深溝。按照經驗,野兔這時經常躲藏在溝中的乾草里。

  腳步在積雪中跋涉,獵狗嗅著地面,突然急速地向古墓奔去。副場長發現溝沿上有腳印,便加快了速度。獵狗在前面奔著,終於在古墓前停下,向著墓穴狂吠。

  隊伍聚集在古墓前。“像是有人來過。”一個部下搶先提示副場長,“過去看看”。副場長警覺地命令著。

  有人來到墓口處,朝著積雪覆蓋的枯草猛烈踢去,“撲”的一聲,用麻袋片遮掩的門帘陷進墓穴,露出一個洞口,眾人立即圍了上來。墓口一經捅開,裡面的景物暴露無遺:木板、油燈、書箱……一一展現在遊獵者面前。

  “可能是要飯的叫化子在這裡住過。”有人提醒副場長。又是一陣瘋狂的犬吠。副場長望了望愛犬,搖搖頭,彎下腰,以軍人特有的敏銳觀察片刻,沖身邊的部下低聲說道:“進去看看。”兩個人帶著狗爬了進去,隨後,副場長也鑽進墓穴……

  接下去的一幕是可想而知的。趙其昌被兩個大漢扭住胳膊,押到場部辦公室。領導端坐桌前,面帶怒容,驚奇地望著趙其昌,似是第一次相識。趙其昌懵懵憧憧地在屋裡掃視了一眼,猛地發現墓穴里那個鼓囊囊的包袱放在椅子上,他的頭,“嗡”的一聲,心中暗自叫著:“完了!”

  別無選擇,趙其昌只好老老實實地交代了自己的“罪行”。

  下午,按照場部的命令,全場人員都集中到幾百米外的古墓前開批鬥大會。批判大會對於場裡的每一個幹部、職工甚至孩子,都不感到新鮮,無休止的學習、批鬥,使許多人越來越感到厭煩。而這次卻例外,圍著一座古墓開批鬥會是他們未曾見過的,何況有關趙其昌的秘聞已經通過不同的途徑傳播開來。人們都懷著極為驚奇的心情,要親眼目睹一下這個神秘人物的真實面目。

  人們在雪地里議論紛紛,急切地等待著趙其昌的出現。狹小的古墓如同剛剛打開的定陵地下玄宮,吸引眾人爭相觀望。一伙人剛爬出去,另一伙人又急不可待地鑽進去,有些不耐煩的人開始起鬨,做各種惡作劇,人群騷動起來。

  趙其昌終於出現了。兩個彪形大漢反扭著他的胳膊,使他整個身子呈九十度彎曲,如同一輛平板車在雪地里推進。眾人狂叫著擁過來,把他團團圍住。趙其昌身後重重地挨了一腳,猛一晃動,“撲通”一聲跪在雪地上,棉帽從頭上掉下來,一頭蓬亂的黑髮在寒風中遮住了眼睛,活脫脫一名囚犯。

  “真看不出,平時不聲不響的,還干出這種事來。”一個中年婦女在小聲嘀咕。

  “人心難測呵。”一位老者故作深沉地隨聲附和。

  “這種事又不是偷盜、搶劫,礙他們什麼事,非要整人?”一個身穿軍上衣的青年大膽地提出了自己的觀點。

  人群正在騷動之時,場部領導一字兒排列著向古墓走來。場長身穿軍大衣,腳蹬黃色翻毛牛皮鞋,來到人群中間,威風凜凜地左右環視一眼,找個高處站上去,大聲宣布:“現場批鬥會現在開始,把階級敵人趙其昌押上來!”

  兩個大漢把趙其昌拖到場長面前。場長清清嗓子,望著下面黑壓壓的一片人頭,精神抖擻,像是得勝歸來的將軍,聲音洪亮地開口了:

  “看來我不說,大家也已經知道了。今天上午,副場長帶領幾個民兵,按照場部預先研究的方案,順藤摸瓜,經過艱苦卓絕的奮戰,終於在這座古墓里挖出了一顆定時炸彈和變天帳。”場長說到這裡,戛然剎住。靜心聆聽的人群幾乎同時“啊”了一聲,誰也沒有想到,能在這裡挖出一顆定時炸彈,看來故事的真象遠比他們了解得要精彩得多。這一雙雙期待的目光急切地注視著場長殷紅的面頰,希圖儘快看看定時炸彈和變天帳的模樣。

  場長見時機已到,一揮手,讓副場長把包袱打開,大聲宣布:“趙其昌就是定時炸彈,這包東西就是變天帳……”

  “嗨——”不等場長說完,人群如同泄了氣的皮球,騷動起來。有的人上前撿起幾本資料看看,又憤怒地扔下。顯然,這憤怒是沖場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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