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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子謙娶了史雲鶩後,史丞相就辭官搬去了將軍府陪孫女住著。丞相位置懸空沒多久,就由前任宰相張三合頂上了。

  我爹與我說這樁事時,我反應了好半天,才憶起那張三合便是小喜鵲。好些年前的北荒之戰,他因保舉景楓,所以被貶去了司天監。

  張三合做回宰相的第一日,便跪在乾坤殿上,說了句與五年多前一般無二的話,求皇上為景楓正名。昭和帝嘆了一聲後,便也應了。

  追封儀式的那日,春暉很濃,百花爭艷。這一日我十分開心,趕早便起了身,梳妝打扮後,挑了一身最好看的衣裳換上。

  因我如今已被貶為庶民,所以天未透亮,我便急匆匆趕去沉簫城外,想要揀選個好位置看景楓被追封。

  禁宮外的人多了起來,我個子不夠高,又有腿疾,哪怕伸長了脖子,也只能瞧見一顆顆後腦勺。不過當我聽到景楓被追封為瑛朝二皇子瑾王時,心底仍有說不出的歡喜。

  追封儀式結束後,我正興高采烈地離開,卻瞧見巍峨的城牆根下,有個青衣身影修長挺拔。

  有個瞬間,我將他認成了景楓,愣在原地好半晌,不敢動彈。

  英景軒回過身來,朝我彎起眼睛。他道:「小眉兒,我原擔心你又如上回一般尋死覓活。沒想到五年過去,你的韌勁見長,我聽說你近日安安分分呆在家裡,每日自個兒忙活,可是看開了?」

  我仔細想了想,他這個問題,我還真答不上來。便隨意轉了個話頭,與他說:「今日能遇見你運氣不錯,我過幾日要走了,原還想著與你道個別,可巧今日撞上了。」

  英景軒看著我,沉默了許久。

  我又與他笑道:「你曉得,我素來是個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人。我與你道別,也是因有一樁事要託付你。」我頓了一頓,想著要把辭令說圓滑些,「我冬天在北荒時,託了好些人幫我找景楓的屍首,若找著了,就給我捎個信。可我如今要走了,他們捎信來,便沒人能知道。你是太子,過幾日就要繼位,人面忒廣,能不能幫我留意一下這樁事,倘若景楓的屍首找著了,幫我留一縷他的發給我捎來沄州,可好?」

  我說這番話時,瞧見英景軒的眉微微擰起。他的眼神黯淡,唇角卻含著笑意:「我聽說了,我去北荒時,聽得那裡的人說,深冬時節,有個跛著腳的姑娘,曾挨家挨戶地送了些小銀票,求他們幫忙找一個叫做景楓的人。」

  我訕訕地望著他笑。

  英景軒沉默一陣,忽而也笑起來了:「小眉兒,我現如今覺得,這世上無論何事,都比不過一個『長久』,山河浩蕩,也有江山移主的一日,唯有讓心裡堅守的長長久久,這一輩子才算值得。可若要長久,又必先執著。」

  停了一下,他臉上的神色更和緩了些:「執著如你所說,他若為龍,你便成鳳。」

  我愣了神,心裡琢磨不出英景軒為何與我說這些話。在我的印象中,他這人很不著調,雖內心裡勉強算個好人,卻不愛說這樣的大道理。

  我回尚書府前,他還與我說:「你想去沄州長住,其實也挺好。畢竟這世上,凡事都兜兜轉轉沒個終點。」

  這句話我沒大聽明白,只將它當成耳旁風,直到……直到七日後,我收到了一封從江南沄州寄來的信。信紙上沒有落款,沒有署名,沒有隻言片語,空蕩蕩的一片白中,卻畫著垂柳絲絛,木槿花開。

  我拿著那封信,徹底失了心神。待我反應過來時,才發覺自己渾身在顫抖。我站起身,恍恍然回房抱了琴,恍恍然走在初夏烈日喧囂的長街,恍恍然來到沉簫城前求著要見如今的皇上,承軒帝。

  我一個人坐在老城牆根下等啊等。那封沒有署名卻畫著木槿垂柳的信,被我揣在心口處貼身藏著。我、我心裡有個念想,可我又不敢仔細去揣測那個念想。

  我怕這一切是個泡影,所以我不敢高興起來,不敢露出一丁點的興奮。

  我等了許久許久,像是把前世今生都等過去了。一直到夕陽染紅了整片天,我才見得英景軒從禁宮大門裡走出來。

  他沒有穿皇袍,一身錦衣像個世俗公子哥。見了我,又側目瞧瞧我手裡的琴,英景軒彎起雙眼笑道:「不錯嘛,都準備齊全了,走了,我領你去見景楓。」

  就在那一刻,我眼裡的淚才驀地落下來。我張了張口,沙啞地發了幾個音,除了「景楓」兩個字,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情急之下,只得急忙掏了懷裡的信,哆嗦著伸出手拿給他看。

  英景軒笑著點點頭,我便跌跌撞撞地跟了他走,跟他上馬車,一路去往沄州。

  一路上,因我心神太慌亂,英景軒與我說的許多話,我只聽得大概。

  他說早在我去北荒前,他便安插了人潛在北荒。那日我與景楓雙雙落崖後,莫子謙先找著我,卻是他的人先找著景楓。景楓離京去北荒前就與英景軒說過,若能戰成歸來,便廢了他這皇子身份,允許他帶我去北荒。

  因皇家也要顧及顏面,英景軒以為,與其讓天下人都曉得景楓被找著了,還不如讓人以為他死了,日後他去北荒,也好活得安穩。另也因為彼時景楓命懸一線,活不活得下去還是個迷,英景軒便也未敢將這樁事告訴我,怕空給我個希望。

  一直到一月以前,景楓的傷勢才好了些。永京城自是回不得了,因而他便自個兒先去了北荒,在那邊等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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