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深田一郎

  “陸天虎暗中展開了調查,最終得到了白若栩的真實身份。這個自稱商末青銅器專家兼《易經》解析者的男人來自日本,原名深田一郎。他畢業於東京帝國大學文史學科,當年師從東洋考古學創使人原田淑人,對中國風俗學與服飾學鑽研甚深。20年代初葉,深田一郎在一本無意中得到的日本民間古籍中隱約探知到殷商末年的秘密。幾年之後的1925年,他隨原田淑人赴中國參加‘東亞考古學會’的發掘工作,後因與導師政見不同而分道揚鑣。”  “事實上,深田正是一個地地道道的軍國主義者,但考古學家的身份暫時掩蓋了他的真面目。同樣是在1925年,深田一郎收養了一個父母雙亡的白姓孤女,他向她隱瞞了自己的國籍,自稱是瀋陽人,以後更跟隨養女改姓為‘白’。在此之前的1879年,雄鳳鳥尊在洛陽廟坡出土,雖然之後很快再次失蹤,但有關它的記載已經引起了深田一郎的高度關注。從那以後他帶著白紈素自北而南,暗中跟蹤鳳鳥尊的線索,最終定居於雲南麗江。再往後,也就是我們三人的自投蘿網以及他的‘仗義相助’。待陸天虎講到這裡,文嘉之死的碎片終於在我的腦海中拼成了一副完整的圖畫。”  “我猜想,文嘉原本下定決心與她所尊敬的‘白伯伯’一同離開立方體,向世人證實瞑城的存在並且揭開青銅王朝的真相。正是她解開了第35卦‘晉’卦的秘密,這一點令深田一郎欣喜若狂。然而到最後關頭,不知是出了怎樣的狀況導致深田的真實身份敗露。或許是深田一郎在大喜之下不慎透露出他與原田淑人的關係也不一定,當年文嘉在日本留學時,恰好就是師從這位原田教授。之後或許文嘉更多的試探過他,並且利用某種智慧令得深田一郎的陰謀無所遁形。我曾向她提起但並沒引起她十分在意的警告驚醒了她。她決意不能讓這位曾令她尊敬不已的‘白伯伯’重返地面世界,兩相拼鬥之下,深田毫不猶豫地將她掐死,然後狠狽逃離了立方體。”  “這很可能就是範文嘉之死的真相。只是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既然文嘉與深田一郎都已不在世上,便再也沒有任何人能夠證實。至於為何深田逃出瞑城之後半月會離奇斃命於十二橋,我實在想不出任何線索來。”  “無論如何,很顯然深田一郎還沒來得及向他的祖國透露立方體的秘密。這個封存了3千年的故事,如今世上只有我一個人知根知底,連陸天虎也只知曉一二。另一個知道這個秘密的人是明允,在今後的漫長歲月中,只有地底的那些人偶會聽他訴說帝辛、妹喜己、箕子以及箕子之女的事跡。如果我保持沉默,就永遠也不會再有人知道。”

  格桑花叢中的石頭項鍊

  “等到那一年積雪消融的季節到來,我和陸天虎又去了一趟德格。我們去了印經院,想找到當年的小喇嘛扎西頓珠。文嘉曾經說,她還有許多想要解開的謎,其中有好幾個是與這位小喇嘛有關的,也許我是試圖幫她完成未了的心愿吧。印經院裡印製經文和描漆繪畫的僧人大多還記得我,紛紛向我打聽你和文嘉的消息。我不知該如何說,只能閉口不答。而當我問到扎西的下落時,僧工們也搖頭表示不知道。一個曾經教我分辨‘阿交如交’的漆僧告訴我,當年帶我們穿越雀兒山和新路海來到這德格小城的嚮導尼瑪已經在1940年年初參加了夏朗刀登的隊伍,同一個月,負責柴火的年輕喇嘛扎西頓珠不告而別,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  “之後我信步來到1937年夏天曾聽扎西唱歌的那座河畔小樓,這幢朱紅色的藏式碉樓早已燒成了一片廢墟。我記得小喇嘛的師傅翁江扎西活佛曾要求弟子在離開德格之前一把火燒掉他曾偶居的那幢小樓,現在看來,扎西頓珠很聽話,他果然放了一把火,便將過去曾令範文嘉流連往返的這個地方變成了灰燼。”  “那時已是初夏,大片大片的格桑花開滿河岸,白色和紅色的花瓣顯得十分美麗。我靜悄悄地佇立在河邊,聽著河水順著山崖嗚咽而過的聲音。夕陽西下的時候,金黃色的餘光照在小樓的廢墟里,有樣東西正躺在格桑花叢中耀著我的眼。那竟然是3年前文嘉送給扎西的那串墜有石頭鳳鳥的項鍊。”  “凡人總是一種熱愛幻想的動物。他的所有幻想都會朝著他所希望的方向前進。就在1940年初夏的那個傍晚,我的手中攥著那串曾沾有文嘉體溫的項鍊,唇邊帶著一縷微笑,痴痴地站在逐漸寒意襲來的夜色之中。我想像殺死深田一郎為文嘉報仇的正是這個神秘的小喇嘛,想像著正是他用一顆深褐色的珠子擊碎了那個日本人的心臟。作為九塊雕版的守護者,很可能他同樣肩負著守護地下瞑城的使命。無論這種想像是否荒謬,此時此刻,瞑城總算是安全了。”  “我的父親和繼母在重慶遭受大轟炸之前就已經明智地搬去了香港,只在浮屠關的江岸邊留下了這座空蕩蕩的‘東禾園’。我與陸天虎分手,從此了無牽掛,孒然一身,既孤獨又自在。我去過一趟麗江,白紈素繼續守著她的白家小院兒,等著養父的歸來。她過得似乎很平靜,每天都會沏上一壺‘香一朵’,一邊喝茶一邊盤著腿剝鮮核桃和鮮石榴吃。可能是因為戰爭的關係,她的客人來得很少了,也許反而讓她樂得清閒。我並沒有露面,只遠遠地觀察了她兩三天這就離開。我猜想,她一直在等著你。”  “我並不打算去香港與我父母團聚,只是拜託陸天虎發電報告訴他們我一切都好。在那之後我獨自一人遊歷過許多地方。我從麗江出發,沿著茶馬古道去了一趟拉薩,又向西行去阿里拜謁岡底斯神山,然後轉向北面去新疆。最遠到了一個叫做博爾塔拉的地方,跟著一位薩滿教的巫師學了幾個月蒙古文以及一組非常奇怪的咒語。對了,以後有機會我會跟你講這組咒語的故事(詳見拙著《2012》)。再接下來我沿著絲綢之路掉頭往南走,就這樣兜了一個大圈,上個月才重新回到重慶。其實我原計劃是再去一趟石渠,上次我們並沒有找到那座叫做‘查加寺’的流動寺廟,這次很想去看看。但是忽然間,對你的思念變得無比強烈。我記起那一年在神山‘利’的附近,我在大雪中迷了路。我牽著馬,看似平靜其實內心無比慌亂。後來在那個供苦行僧修行的小山洞裡找到了你,你一把抱住我,那時我心裡歡喜得就像要炸開來。這幾年,我不時會想到你,知道你正在空軍里服役。奇怪的是,我從未擔心過你的安危,可能在我心中一直堅信沒有任何一架日本人的戰機能夠擊中你吧。但從我回想起神山‘利’的那一刻開始,你對我的呼喚便仿佛越來越強。我幾乎能感覺到你,睡夢中伸出手來總是試圖觸摸到你。於是我決定結束流浪的生涯回重慶,我知道,總有一天你會到‘東禾園’來,我和你會再度相遇。”  蘇柏然的故事講完了,但我和他的故事尚未結束。在那漫長的一夜一晝之後,精力幾乎耗盡的柏然向我提出了一個要求,第三次跟他去一趟成都。  “我還有一個沒解開的謎,我要去解開它的答案。”他這樣說。

章節目錄